第十一章 幕后

　　“哦，这不是伊甸园的圣女大人吗？”奕豪冷笑着扬起手。“我们是来见这里的神的，麻烦能给我们带下路吗？”
　　“这里没有神，伊甸园也是为人编织出的幻梦。”发光的女体挥动着透明的翅膀降落地面，她的身上感觉不到生气，更多的是某种虚无的空灵感。“我被康拉德赋予的责任，是维持这座通天塔的运转，给予其中居民所希望的幸福。”
　　“幸福啊……”奕豪目光扫过那一排排的人体容器，嘴角拉出讽刺的弧线。“如果这就是‘幸福’的话，那我可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和这样的‘幸福’扯上关系。”
　　“幸福是需要代价的，只要他们的牺牲能让更多的人得到幸福，那就是被允许的……企图要破坏‘通天塔’的人，我会行使康拉德赋予我的权能，将其排除。”圣女向奕豪扬起手，发光的粒子在其手中凝聚成一条闪光的长鞭，其敌意直指奕豪。
　　“什么啊，结果还是要战斗吗？不巧的是，我可没兴趣和傀儡作对手，这里就让本大爷的仆人陪你玩玩吧！”奕豪向后退了一步，把杀戮魔女推到了前面。“去吧，莉莉丝，不用急着干掉她，尽量给我争取解析这套系统的时间。”
　　“你说谁是仆……呜！”气得柳眉倒竖的阿索拉，突然垂下头去，几秒钟后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截然不同的柔顺神情。“知道了，达克。”
　　由虚无中拖出的死镰，带着切断空间的光痕斩了出去。
　　因为刻意避开要害的关系，圣女向旁跃起，轻易躲开了斩击的痕迹，同时挥动手中的光鞭还以颜色。
　　莉莉丝以死镰弹开了光鞭的袭击，接着又挥出一记死镰，自上而下的斩击在途中骤然急转，来不及闪避的圣女只得以光鞭硬挡死镰的锋芒，却被上面的沉重力道给震得飞起。
　　莉莉丝以行云流水的动作挥动着死镰，一记比一记沉重的斩击持续切断着圣女的动作，将她慢慢逼离了奕豪的附近。
　　阿索拉是以杀戮魔女之名肆虐地狱的恶魔君王，莉莉丝在过去也被视为天使军团的心腹大患，无论是力量技巧还是战斗经验，都不是眼前来历不明的圣女所能比拟的。察觉到眼前情势对自己不利的圣女，终于放弃了和莉莉丝在地面缠战，挥动翅膀逃到了天空，莉莉丝自然也紧随其后，于是战场就从地面转到了天上。
　　“果然这种时候还是莉莉丝更好用呢……”
　　地上的奕豪抬头看着天上的战斗，颇为自得的摸着下巴，或许他没察觉到这动作和魔人的相似，但此刻比起铁门武法的力量来，他却更需要的是破灭魔人的智慧。
　　由刚刚圣女透露的讯息来推断，幕后主使是那叫康拉德的家伙，而圣女只是被他创造出来管理通天塔的存在，就算逮住了圣女，也不见得就能打破眼前的局面。除开眼前违背人道的魔窑不论，这套“通天塔”的系统可以说极尽繁杂，诸多线索犹如蜘蛛网般彼此交错相连，毕竟是关系到千万人的性命，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状态让奕豪不得不一再小心。
　　他尝试着解析这套“通天塔”系统，通过感应灵气的流动，就能理解其运作的原理，然后在这基础上找出解放闭锁空间的方法，而其中最困难的，莫过于让已然灵体化的居民重新恢复到原本的均衡状态，不过那却需要庞大的能量支持，同时这也是奕豪不得不保留那座魔窑的缘由。
　　“等等，灵体化……那不是变得和天使兽一样吗？”
　　解析灵气的奕豪突然注意到这一点。来到通天塔后被遭遇到诸多诡异现象给吸引了注意力，一时间竟然把天使兽的问题抛在了脑后，现在回想起来，才注意到两者的惊人相似之处。（同样是灵体化的生命，不同是一个是在通天塔以外感染病毒后变化，另一个则是在通天塔内受歪曲空间的影响……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刻意让生命灵体化？如果说目的是根绝人类的话，与其化时间将其转变为不稳定的灵体，还有更简单的办法能做到这一点……银假面，那家伙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如此思考的同时，奕豪也一刻不停的在解析着“通天塔”的构造，那叫康拉德的家伙似乎是采取了一种非常复杂的方式来排列这数百个位面空间，奕豪无法想像那是仅凭人脑计算的成果，想来对方应该是借助电脑的运算能力来达成这一点，如果条件相同的话，奕豪有自信在半小时内解除眼前的空间锁闭，但现在他却不得不独立解析那复杂的阵列。
　　因此效率自然也相当底下，足足花了十分钟的时间，他才解开近百个阵列中的一个，但已差不多筋疲力尽。
　　“该死的……”奕豪咬牙切齿地瞪着周围近百根立柱，然而身后却突然传来鼓掌的声音。
　　“真厉害啊！单凭着人脑竟然就完成了那样繁杂的计算，不愧是被传颂为破灭魔人的炼金术师！”
　　奕豪偏头望向掌声传来的方向，神情丝毫未变。
　　“哦，我还在想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呢，耐性不怎么样啊……”
　　由角落处转出来的是一位身材削瘦的青年，带着眼镜的脸庞看上去文质彬彬，但那斯文中也让人感觉到一股危险的存在。
　　“很荣幸拜见传说中的破灭魔人。”青年向着奕豪鞠了一躬，以殷勤的口气自我介绍起来。“请允许我自我介绍，达克里斯前辈，我名字是康拉德，是您熟知的那人创造的组织，‘神眷’的干部之一，主要负责北美部分的事务。”
　　“神……眷？哼，还真是好名字呢……”奕豪完全没有掩语气中饰的厌恶。“也就是说，这块大地的异变全都是你的杰作？天使兽的感染，还有这座通天塔？”
　　“这座通天塔确实我最得意的作品之一。”康拉德得意的点点头。“不过要说到‘原罪基因’……啊，就是被您叫做‘天使兽’的东西，那倒不是我创造的。”
　　“原罪……基因？”
　　“是的，我们就是这样称呼那东西……”康拉德慢慢走到艾达的身边，蹲下去看着昏迷的前AGS干部，不知为何笑出来。“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怀念的面容呢，我还以为AGS的人应该都在第一波冲击中死掉了呢，结果不论什么时候都有这样幸运的人啊……”
　　“你认识她？”奕豪皱起眉头。
　　“当然，毕竟我们曾是同僚呢……”康拉德站起来，兴趣重新移到奕豪的身上。“话说回来，前辈，您已经看过了我创造的通天塔，请问感觉怎么样？还能入您的法眼吗？”
　　“说实话，我没想过会遇上比我更不知节制的人呢……”奕豪瞪着康拉德，眼中闪过炽烈的怒气，因为先前目睹那吞噬灵魂的魔窑的缘故，此刻他的情绪已经接近了爆发的界限。“但是，事情也有能做的和不能做的，不知节制的能力只是疯狂而已！没有人告诉过你这一点吗？”
　　“任何生命都会有迎来毁灭的一天，我并不奢望永生。”康拉德摇摇头，奕豪的怒气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是，在毁灭来临前，我还有必须完成的事情……在亲手拥抱所爱之物前，即使是破灭魔人的前辈也不能取走我的性命。”
　　康拉德的愿望，是赋予只存在于数据芯片中的虚拟人格，也就是“朱丽叶”以真实的生命。
　　反叛AGS，加入银假面颠覆世界的计划，建造通天塔，散播天使兽等等，都是为了赋予虚拟爱人的“朱丽叶”以真实的生命。
　　只是，这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或者说，由常识来看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妄想。
　　虽然朱丽叶的虚拟人格已经他被完善到和真实人类相差无机的地步，但其存在却依旧是从属于第一法则，至于灵魂的创造，却是属于第二法则的，被神独占的领域。要使第一法则中存在的电子生命获得能在第二法则下也通用的存在力，就如同要想用一幅画来表现一段音乐旋律似的，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事情，但康拉德却以其狂热和执念找到了实现的方法。
　　趁着银假面扭曲法则造成混乱的时刻，启动了预先埋下的“原罪基因”，异变的天使兽摧毁了军队，也使得各地纷纷陷入无政府状态。在绝望的人群中散布关于“救赎”的谣言，吸引人们朝着通天塔聚集，将他们的生命作为驱动灵子系统的能源。同时为防止红世中人的干涉，也利用庞大的灵子能源，在科罗拉多州周边布下了歪曲立场，借以剥夺干涉者的魔力。
　　通天塔源源不断地收聚着怀着救赎之希望而来的难民，难民们的涌入反过来也为通天塔带来了更多的灵子能源，借助这史无前例的庞大能量，康拉德创造出了完全以“灵”为主导的闭锁空间，而在这样的特殊空间里，属于“朱丽叶”的旋律也得以具现。一旦获得存在的契机，剩下的就是持续巩固存在力的作业，有魔窑的巨大灵源为后盾，那只是简单的时间问题而已。
　　为了“朱丽叶”，康拉德几乎毁灭了北美大陆，使得数千万人流离失所，然而追求其行为动机，却只是再单纯不过的理由，对所创之物的迷恋，转为比常人痴狂百倍的爱情，就是受到这份狂热的驱使，他才不惜犯下做出任何违逆人伦的罪行——就某种角度来说，这份不分善恶的单纯执着倒和魔人颇为相似，而银假面便是利用了康拉德的执着，借他之手促成北美大陆的毁灭。
　　只是，奕豪比预想中更早介入了北美的异变，为这份计划增添了变数。
　　“让我来告诉你吧，即使有任何理由，这世界上也还是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奕豪朝康拉德缓缓走去，混杂着杀意和怒意的“气”震颤了大气，地上的浮尘也被震得飘起。
　　面对着九黎血脉的威压，康拉德也禁不住变了脸色，下意识地举起右手，似乎要格挡那无形的压力。
　　只是奕豪的动作快了一步，在他尚未举起手的时候，一记直踢已经触及了他的胸膛。
　　普通人承受这一击的话，肋骨少说也要断上两三根，然而奕豪的脚却不可思议地穿透了康拉德的身体，只在空气中留下一圈扩散的涟漪。
　　“……幻影？”奕豪微皱眉头，看着康拉德渐渐变淡的身影。“玩这种三流的小把戏，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躲到我的‘朱丽叶’获得生命的时候。”康拉德带着一脸毫无愧疚的神情耸耸肩膀。“我的目的只是这个，并没有加害这里居民的打算，等到朱丽叶获得生命的时候，我就会解开闭锁空间，所以……请不要轻举妄动啊，前辈，否则被牵连的就是住在塔里面的千万居民了。”
　　“这次又换成人质威胁？”奕豪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您的勇猛我早已亲自体悟……”康拉德苦笑着举起左手的义肢。在天使军团侵攻蓬莱的时候，作为亲眼目睹魔人苏醒的代价，他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挟持人质并不是我的喜好，但就算限制了魔力的使用，我却依然找不到的对抗你的方法，所以……请把这当作无力者的挣扎吧，等到朱丽叶获得生命的时候，我保证遵守诺言解放这里的居民。”
　　“你以为这样我就无法行动了吗？”
　　奕豪就像压迫康拉德似的向前一步。
　　“我尽可能不想和前辈为敌，但也不会期待您的慈悲，所以会尽可能做好准备，或许是前辈想象以上的热烈欢迎也说不定……”
　　康拉德告别似的向奕豪挥挥手，淡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这家伙……是我最讨厌的类型……”
　　奕豪烦躁地拨乱了头发。康拉德由始至终都没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失控，知晓敌我强弱的冷静，以及为某一目的不惜代价的执着，让他生出好像看到前世自己的错觉。这样的敌人无疑是最扎手的，但或许幸运的是，对方采取了守势，这使得奕豪在行动上有更多的选择余地，只是在行动前他还有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回来了吗？”奕豪抬头看向天空，那里莉莉丝正挥动着翅膀缓缓落下，她的脸上带着沮丧的神情。
　　“抱歉，达克，我正要俘虏她的时候，她突然就凭空消失了，所以……对不起……”莉莉丝自觉任务失败，因此低着头几乎不敢去看奕豪。
　　“……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莉莉丝。”那名圣女大概就是康拉德创造出的灵体生命了，既然没有实体，那自然也不可能俘虏，奕豪以柔和的语调安慰着莉莉丝，并伸手鼓励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然而，莉莉丝却迅捷抓住他的手腕，并顺势把他摔了出去。
　　“……唔！”完全没有准备的奕豪被砸到地上，惊愕地看着莉莉丝。
　　“啊……啊咦？我、我这是……阿索拉，不是我……”莉莉丝慌慌张张地看着自己擅自行动的身体。
　　“……你们的关系还真是复杂啊……”躺在地上的奕豪苦笑了一声，随即一个跃挺从地上弹起来。
　　“总之，当鬼的家伙已经藏起来了，从现在开始捉迷藏吧。”
　　……
　　虽然康拉德再三保证等到愿望达成后就会释放通天塔里的居民，但奕豪却并不打算就这样等下去，这倒不全是因为怀疑对方的诚意，而是他有不得不行动的理由。
　　通天塔内部是经由灵子机关形成的闭锁空间，空间是只进不出的结构，除非解除空间的锁闭，或者直接破坏空间本身，要不然里面的人不可能出去。在奕豪被困在闭锁空间里无所事事的期间，银假面肯定会在外面继续他的罪恶计划，因此不可能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但要离开通天塔的方法却只有两种，若是直接破坏空间本身的话，毫无疑问会危机到其中居民的存在，于是解除空间封锁就成了唯一的选择，为此必须找到创造者手中的钥匙才行。
　　再加上，就算他按照康拉德的要求什么也不做，那座魔窑每天依旧在消耗着成百上千的无辜生命，这也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所以，必须尽快找到那家伙，然后让他解除空间锁闭才行。”奕豪向阿索拉和醒来的艾达说明着。
　　“为什么……不立即关闭那处魔窑？”艾达的声音相当虚弱。由于先前被抽取了大量的灵子能量，现在她光是保持站立都很艰难。
　　“如果可以动的话，我早就关闭那东西了。但随便断绝能量供应，搞不好会导致闭锁空间解体，而那时候里面千万的居民也会随之分解成灵子，这样不行吧？”奕豪也显得相当烦恼，但却不得不承认康拉德的人质胁迫很有效果，投鼠忌器的情况下，他不得不采取更稳妥的方案。“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找到康拉德，然后从他那里找到解除闭锁空间的钥匙。”
　　“……怎么找？”阿索拉以闷闷的声音问着，看来她的心情还是没有恢复过来。
　　“这个嘛……”奕豪把视线放到前方密密麻麻的立足阵列上，重重叹了口气。“总之，赌上运气和决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