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圣诞红

　　西弗勒斯原本整齐的洁白衣领歪了一边，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喉头，黑色领结皱成一团塞在裤袋内，套在外头的黑色外套被随意披挂到角落旁的椅背，长袖往上掳挤在肘部。贯於保持优雅的卢修斯也大同小异，绑在脑後的黑丝带不知在何时滑落，铂金长发再次披散在肩头，他的西装裤湿了一小块，一名兴奋过头的赫奇帕奇不小心打翻了整张桌子，饮料泼溅得到处都是。
　　舞会的最後一曲让人留念，琴弦拉出的每个音符都跟随脚步的点踏荡入心中，他们与在场的其他人一样，阖上眼陶醉其中，遗忘了标准舞步，用双臂环搂住彼此，头向前倾轻轻依偎在一块儿。
　　西弗勒斯不知道曲子的名称，也不懂得作曲家在填写五线谱试图传达何种心境，当他抱住卢修斯轻轻摇摆时，一股足以结束整场冬季的暖流温柔地浸染全身，宁静与满足是唯一的答案。
　　几天後他偶尔会想起那短暂的十分钟，接着回想起整场舞会，嘴角并为此小小上扬了些。城堡中有此情况的学生不下少数，舞会创造了无数人美好的回忆，同时也促成了好几对情侣，更胜於情人节的浪漫气息袭卷了霍格华兹。
　　罗德也成功出席了舞会，一名五年级拉文克劳提出了邀请，俩人的母亲是亲腻的好友，那名女孩的男友同样是五年级，足够资格参加舞会，她乐意帮个小忙。至於杰森则有些倒楣，舞会前两个礼拜他兴高采烈地争取到一名四年级斯莱哲林女孩的邀请，等到舞会前夕却发现对方不过是随口一说，备受打击的他气得把礼袍卷成一团塞到床底下，一整天关在房间。
　　「所以你们两个玩得挺开心吧？梅林知道我原本也该和你们一样，喝着香槟跳跳舞。」杰森颓丧地趴倒在桌上，闷闷不乐地说。
　　离圣诞假期还有三天，整座城堡沉浸在过节的气氛中，再刻苦学习的人也会暂时抛掉书本，与朋友聚在一块儿开心聊天。西弗勒斯一行人用完午餐後继续留在大厅，厚重的课本叠在一旁，摊开在桌面的是五颜六色的商店圣诞特惠传单，他们正着手罗列礼物清单。
　　「那是场美妙的舞会，和之前我们曾出席的舞会截然不同。」罗德的双眼像看见最珍贵的类人生物一样闪闪发亮，语气愉悦真挚，「你只要尽情享受音乐，摆动身体跳舞，累的时候吃点美味的蛋糕丶喝点饮料──现在，我能理解父亲之所以会说霍格华兹有最棒的舞会丶母亲热衷於准备礼袍的原因了。」
　　听完罗德对舞会的盛赞，杰森把头埋进手臂发出懊恼的呻吟後，半是放弃半是期待地看向西弗勒斯，「你呢，西弗勒斯？我记得暑假时你说过不想参加舞会的吧？」
　　「虽然一整晚没有任何有意义的事，但还称得上令人愉悦。」西弗勒斯乾巴巴地答道，脸上不真诚的嫌恶没有人愿意相信。
　　「得了，我彻底知道自己错过了多棒的舞会！」杰森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他也曾在暑假时嫌弃母亲大费周章地为自己准备礼袍，埋怨她一直强调自己一定得参加舞会，还想过如何应付了事。
　　「你在舞会上可小小出了次风头，西弗勒斯。」罗德笑了起来，羽毛笔飞筷划过羊皮纸打了个勾，他抬起头对西弗勒斯挑了挑眉毛，「现在每一个人都知道，卢修斯·马尔福与一名三年级的学生在交往──正式的。」
　　奇怪地看了罗德一眼，西弗勒斯不以为然地说，「我以为任何一位稍微八卦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毕竟没人动用任何一种忽略咒。」他们可从来没有遮掩俩人之间的关系。
　　「重点是正式，亲爱的朋友，正式！」杰森支起头，一扫刚才的沮丧，举起手指得意洋洋地摇动，「这麽说吧，之前不少人都猜测这会是……短暂的关系，而现在他们知道自己猜错啦！」
　　「如果认为出席一场舞会才证明了什麽，只能让人对某些人的愚蠢感到难以置信。」冷着脸嘲讽後，西弗勒斯低头盯了手上的蜂蜜公爵传单沉吟了几秒，心思飞快地推敲出这或许正是卢修斯的目的。
　　大部分的时候，卢修斯对自己十分坦诚，少数例外的时候多半与马尔福家有关，尤其事关汤姆·里德尔，手指轻点了点，他缓缓放下传单。还有一种情况卢修斯会选择笑而不言，西弗勒斯想舞会正是其一，如果他与自己提前说明出席舞会的真正意义，恐怕自己会为此挂心，无法尽情享受。
　　视线扫到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的长袍新花样，他抽过那份传单，暗暗决定这次圣诞节能给难得动个脑子的花孔雀加码礼物。
　　「是很愚蠢。」罗德点头附和。
　　「不是每个人都像我和罗德一样足够聪明。」杰森高声说完後，自己感到有趣地笑个不停，「嘿──至少有件事让我开心多了，白痴法国佬这次可说不过我！看看他那张阴沉的脸，就知道他为了自己看错眼有多懊恼。」
　　「懊恼？他也会在意这件事？」罗德感到意外地侧过头，瞥了一眼独自坐在桌尾享用过迟的午餐的卡佩。
　　「他打探过几次西弗勒斯与马尔福的事。」同样朝卡佩瞥去，杰森的语气隔外得意，「我当然不会告诉他真相……我们俩根本无法好好谈上一次话，每次那半个法国佬拐弯抹脚一开口，就忍不住和他大吵一架。」
　　「他好像从哪儿打听到一些值得信赖的情报，一直认为你们之间不过是，嗯……」他抛给西弗勒斯一个你知道的眼神，「现在他大概嫉妒死我和罗德了──」洋洋得意地笑了几声，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容易惹人误会的话，杰森收住口，小心翼翼地观察了西弗勒斯的表情。
　　「我们有幸与你当朋友，西弗勒斯，未来的马尔福家主伴侣。」罗德坦然地打趣道，冲淡了略微尴尬的氛围。
　　「以及未来的魔药大师──如果足够聪明，会知道这才是值得你们无聊地挂在嘴上炫耀的事。」西弗勒斯平静地说完，望向卡佩所在的方向，对方许是听见杰森刚才分外响亮的嘲讽，正好扭过头对上他的视线。
　　俩人冷漠地对视了几秒，卡佩如同过去一样得意地昂高下巴撇过脸，分外从容优雅地起身离开座位。
　　「讨厌的家伙。」杰森皱眉骂了句。
　　三人重新埋头研究起传单，讨论着哪家的商品值得考虑，哪些商品不过是无用的节庆噱头，他们星期五有两小时的空堂能专注在这件事上。不过，他们提前一小时草草结束，因为葛莱芬多四人组进入大厅後引起的骚动破坏了安静。
　　走出大厅的一段距离，西弗勒斯都能听见天狼星气愤地嚷嚷，向所有人宣告今年圣诞节他要申请留校，不回布莱克家。
　　「反正他们有凡事乖乖听话的雷古勒斯就够了。」
　　他听见天狼星如此埋怨，脑中闪过唯数不多对雷古勒斯的印象，魁地奇球场上奋不顾身的模样与舞会时意外瞥见的灿烂笑脸，再联想起卢修斯提到的过去，西弗勒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一屁股坐在餐桌上的天狼星，向上扯了下唇角。
　　不知道卢修斯对此会提出怎样的看法？
　　「意料之中，亲爱的西弗，重新活过一次後，雷古勒斯会无动於衷任由事件发展？我可不认为有人能有如此高尚的情操。」返家的特快车上，卢修斯熟练地量好茶叶量放入茶壶，翘着嘴角朝西弗勒斯说道，热水冲入壶中激起揉合柑橘的茶香。
　　「看来他这次不打算再当名默默无闻的布莱克家二子，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是曾在动荡时代接任家主，扛下家族重担。」卢修斯笑了下，灰蓝眼底倒映窗外雪白的冬景闪过光亮，口气冷凉而讽刺，「天狼星会是名优秀的继承人吗？除非布莱克决定隔去过去的斯莱哲林荣光，否则他只会让家族蒙羞，可惜的是──听纳西莎说现阶段布莱克家无此打算，估计未来也不会让金红占据老宅。」
　　「雷古勒斯憎恨天狼星？」想着魁地奇赛场上兄弟俩的针锋相对，西弗勒斯开口问道。
　　「这我可不敢肯定了。」卢修斯转着咏叹调，脸上显出几分兴灾乐祸，於是西弗勒斯明白就算没到憎恨的地步，也不存在着喜爱。
　　倒了一杯茶递给西弗勒斯，卢修斯斟酌了下後，缓声询问，「抵达後，直接到马尔福庄园来如何？等过完圣诞节後，我再陪你回蜘蛛尾巷。」
　　「好。」西弗勒斯沉默了半晌後，微点了下头，自己无法就此抛下蜘蛛尾巷的「家」，纵使那现在只堪称得上一栋房子。
　　住进马尔福庄园不是头一遭了，但这是第一次圣诞节留宿，他喝了口茶，微烫的茶水温暖了脾胃，带点忐忑地期待着那会是怎样的光景，会有一次正式的圣诞节大餐吗？全部的人齐聚在餐桌前，享用丰盛的食物，愉快地互相交谈。
　　往上翘起的唇角凝滞在半途，西弗勒斯皱起眉，记起了这些年未曾从马尔福庄园缺席的汤姆·里德尔，他看向卢修斯，「关於法兰斯圣洁的事，你是否还有没说明的部分？例如汤姆·里德尔？」
　　「关於这件事，很遗憾我也不甚清楚。」卢修斯同样皱起了眉头，但他很快舒展了表情，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从容些，「这件事发生後，我在第一时间通知了父亲，事情主要由他进行处理，毕竟我无法离开霍格华兹。」
　　当收到西弗勒斯传来的求救讯息时，他几乎失去了冷静，面色苍白地喃念着对方给予的提示，在有求必应室前急躁地来回走动，终於见到西弗勒斯时，他感到自己的双膝一阵麻软，踉跄了几步冲向对方。
　　成熟的灵魂使卢修斯勉强保持清明，迅即想好了藉口塘塞庞弗雷夫人，克制着翻滚的愤怒与担忧，再次前往有求必应室找到卡佩，联系了阿布拉萨斯。阿布拉萨斯旋即以商讨教授合约为名义赶到霍格华兹，接掌了後续的处理，与卡佩和布朗家主的对谈是在霍格华兹进行，卢修斯当时也在场，但後来父亲回家後与汤姆进行了哪些谈判或交涉，则未透露。
　　「父亲只告诉我，一切仍在轨道上，无需担心。」卢修斯轻声说道。
　　西弗勒斯点了下头，将手搭住卢修斯的手背，刚才有那麽几秒对方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他从卢修斯的表情猜想，许是回想起什麽不好的事。
　　「希望这意谓着我能好好度过一次圣诞节。」汤姆的事交予阿布拉萨斯令人放心，他并不赞成卢修斯过度涉入，明显对方仍然畏惧着那名已曾经的黑魔王。
　　「我不记得之前是否和家人享用过圣诞大餐。」他低声说，漆黑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卢修斯。
　　「我保证马尔福家的圣诞大餐会让你满意，亲爱的西弗。」卢修斯微微笑了下，抬起另一只手叠在西弗勒斯的手上，低头亲吻了下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