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指点江山,三足鼎立少一人
我在幕后调教大佬 by 阎ZK
2021-3-16 19:39
九洲地脉地气如此浩大的动静,无论如何也瞒不过有心人,哪怕是距离九洲其余八洲极为遥远的海外岚洲,也能感觉到脚下大地震颤晃动,飞廉扶着刀登高远望,见天地远处一座高山冲天而起。
冷漠的少年神握着刀的手仍旧沉稳。
祂是象征狂风如刀撕裂前方风云阴霾之意,但是再狂暴的风也无法斩裂承载三千世界的大地,亲眼看到地神灵性汇聚,近乎于重新现世,在岚洲镇压了许久的飞廉也忍不住失神。
旋即自嘲,在这里几十万年都没有遇到什么能真正让他失神失态的事情,哪怕是那几次声势浩大的所谓神魔灭世之事,祂也只当做桌面上不动根本的小打小闹,并不放在心上。
可是那些难得晃动祂心神的事情,这几年间却都一一地冒了出来。
先是所谓天庭,然后是五指山镇压了岚洲地脉,说实话,地脉是否被镇压住,对于飞廉来说并不极为在意,那虽然确实是超过祂的预料,确实是对岚洲产生了冲击,但是真正计划最核心的是执掌地神权柄的神魔,五指山封印地脉,也算不得是真正伤了根本。
最大变数在那徐福。
飞廉想到那一日死生之主声势浩大的一句当诛。
复又想到,一直和他们联系着的归泉界现在已没了半分声息,派去的神魔连一丝神魂都不曾出来,便已经溃散。
看来果然是大变之时。
除去了扶刀而立的飞廉,旁边还有同为先天神的萍翳在。
在方才,祂告诉了飞廉刚刚岚洲的巨变。
作为计划基础的地神权柄已经尽数溃散,只余下一成,剩余的都化作了灵性回归天地之间,而那些以地神权柄为核心所汇聚的神魔,则仿佛在那一刹那耗尽了悠久的寿命,先是快速老去,黑发变白发,然后面上生出皱纹,最后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便化作了齑粉随风散去。
可以说在这一瞬间,那苦心思虑了足足数十万年的计划便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仿佛一件精致无二的青花瓷器,给人举起来重重摔在地上,一片一片裂开落在地上,倒也不是没有办法粘起来,可终究是没有了那美感。
萍翳自嘲地笑着说,现在反倒是要感谢当日那位存在以一掌封印了岚洲的地脉,才没有让这远离八洲山水的最后一洲也因为其余所有地神灵性汇聚之后,自然诞生的牵引之力拉扯着劈波斩浪,回到那边,让九洲直接合一。
若是那样,地神恐怕就会直接苏醒。
飞廉不置可否,虽然说肯定会出现牵扯之力,但是一路上也有诸多的危险之处,若是真任由地神权柄牵扯这一座大洲回归,只会在途中不断和星辰海眼碰撞,最后四分五裂,徒留地脉回归,这对于地神来说也算不得好事。
当然,对他们来说就更算不得,几乎是赔到死的买卖。
现在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和尊主说,或许会被直接打落剩下一半的根基,当场权柄崩散,也未可知,飞廉和萍翳一时间都没有心思再交谈说话,看着那即便是隔着无比遥远距离,仍旧隐隐看到的巨大山川,那种巨大的压迫感让祂们心中沉闷。
星海之上风起云涌,一道道暗流碰撞纠缠,发出的声音有若雷鸣。
过去许久,飞廉和萍翳突然回神,微微一怔,然后齐齐看向一侧。
多出一人。
那是个身穿白衣的男子,面容完全无法记住,竟然仿佛只要移开视线便会忘却,而若瞩目其上,则只见到一片模糊,扭曲时间因果。
然后两位凶名不低自太古直至而今的先天神灵竟然齐齐行礼,口称有罪。
这不知其面目的男子开口,平淡道:
“此事罪不在你们。”
他看着远处壮阔的山脉,开口说出第二句话,赞叹道:“好手段啊。”
“我出去走走,你们不必跟着。”
“在那一座酒楼定下一桌酒菜,三张椅子。”
“我等客人。”
白衣走出,飞廉和萍翳仍旧半跪于地,脸上有冷汗,对于这一次的事情终于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尊主多少年不曾外出,这一次居然亲自出现,自然不是眼下局势真的糟糕到了不得不让尊主出现的级别。
追随尊主许久,祂们也知道尊主的性格。
祂只是要见一见这一子奇峰突起破了祂所布之局的人。
甚至愿意一等。
……
诸多山脉齐齐地消失不见,奔入东澜景洲。
那山上原本修行之处,以及借助名山大川的名声开办起来的许多清静去处,譬如那山庄水榭之类便遭了殃,都被遁地之术移开来,这些地方先前之所以能有一身清名自在,不正是依托了山水原本的气象?
现在离了山川湖水,正如同孔雀开屏没了那一身妍丽至极的羽翼,还不如土鸡入口实在有分量,看上去还像是那么回事儿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其中一座是在天风国境内,名为观天庄。
达官显贵,妙道真修。
从古至今不知是有多少大人物在这儿下榻过。
但是这庄子后面风光最是出尘的地方却不对任何人开放,也就有顽皮孩子曾经进去过,没什么大不了,一座亭子,一池荷塘,一点不好看,然后便是看到一名灰色衣服的男子平淡地饮茶,看着不远处山崖雾凇云山云海滚滚红尘,孩子胆子大,询问那男子。
男子只说自己常在此处居住,请那孩子吃过一份糕点,看了看云海。
可至此之后,那孩子便是再偷偷进去,也不曾见过那男人,若非那糕点滋味直到垂垂老矣都不曾忘却,几乎以为只是自己年少时偷懒在树下睡觉时候的一场幻梦。
今日名山皆奔走,观天庄没了原本的位置,抬头也无法观天。
庄子里一片混乱麻烦,那处秘地自然也无人关心。
身穿灰衣,看上去平凡平淡的男子此刻就站在当年的亭台旁边,男子亭台皆无变化,当初孩童的重孙也已经满头白发,而眼前已经看不得云海雾凇,倒是视野开阔,能够看到极远处的那一座巍峨山峰,旁边是抱剑的少年,背后是雍容的女子,是身披铠甲的战将,气度殊绝洒脱的文士。
苍天牵着少年在前。
除了那重回少年的庚金之主外,再没有谁敢靠近。
男子看着那座高峰失神许久,才徐徐收回视线,顿了顿,道:“看到故人来,总是有些感慨。确实是好手段,我本来觉得他没有资格参与这件事情,但是他不但参与了,而且手段如此霸道凌厉,并不给我半点反应的时间。”
少年看着那山,轻声道:“是姜叔么?”
苍天平淡点头,道:“是他。”
祂看着远处的地神权柄凝合,心中有千百般的念头,淡淡道:
“我当时候说他是我的对手,所以尊之何妨,是出自真心。”
“但是对手和对手也不一样,有的对手可以杯酒释恩仇,有的可以一并看天下赏景,甚至于可以惺惺相惜,但是有的对手,却注定了只能够不死不休,因为天下只能有一个未来,有的人,哪怕活着都是错误。”
“我和他,便是这样。”
“我说我先前尊他,但是我现在更想要杀他。”
少年抿了抿唇,不说话。
苍天伸出手在他头顶揉了揉,轻声道:
“无妨,我们之间的仇怨和你无关,我带着你行走世界,他也曾将你从岁月里唤醒,你可以称呼他为姜叔,也自可以取名太白,剑名长庚,区区几个名字,这样的度量我至少是不缺的。”
苍天看向四时之神,雍容女子上前来,牵住少年太白的手。
苍天平静道:“你的伤势不曾痊愈,至少短时间内无法痊愈,这一次便在这里修养吧,本来是你我垂钓的地方,那一池子水还在,只是里面的鱼儿已经换去了不知多少代,说是代代新人换旧人,人如此,众生亦如此。”
少年开口询问:“你去哪里?”
“去岚洲。”
苍天负手而立,嗓音平静:“九洲其中八洲气脉相连,仅剩下的一洲背负了这几十万年的所有因果气数,既然已经如此相邀,我如何能不去赴约?”
……
岚洲有一间开了很有些年份的酒楼。
店家主人做的好吃食,酿的好酒,尤其是自一开始就占住了好地段,好位置,每到夜里,便能够将整个岚洲风光收入眼中,揽入怀中,最高处的位置往往是难得一见,平日直接锁住,谁都不能上去。
今日那尘封了不知道是一百年还是一千年,亦或者更久远的锁被颤抖的手掌打开。
先是一身白衣,旁人看来笑容温醇很好说话的先生登上了二楼。
稷下学宫。
麒麟在这岚洲呆了很久,无论再不愿意沾染因果,那也是实打实的先天神,在那白衣出现的瞬间,懒散靠着石碑的青年便猛然抬头,那双眼睛瞬间收缩到极为危险的大小,死死盯着某个方向。
一身雄浑霸道的气机应激而发。
一涨再涨暴涨直至涨无可涨,如同见生死,如同踏深渊。
整个稷下学宫瞬间一片的死寂,那些学子都仿佛要被压死,幸亏麒麟的气息一放即收,那些修为很低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察觉到变化,如常谈笑,有个很可爱的小姑娘一跳一跳跑到麒麟旁边,拉他袖口,道:“齐大哥,齐大哥?”
“你怎么出了一身的汗?”
那潇洒青年早已经鬓角沾湿,呼出口气,勉强道:“太热了些。”
热?
小姑娘好奇地看了看这腊九隆冬的天气,很贴心没有打破麒麟那蹩脚的谎言,想了想,掏出一把瓜子递给了青年,有一句没有一句地闲聊,然后少女便发现往日妙语连珠,仿佛总能说出许多旁人不知道事情的齐大哥没有什么兴致。
她本来想要努力安慰一下青年,可抬了抬头,看到远处光景,就有些讶异道:
“这是,要下雪了吗?云压地好低啊。”
麒麟抬眸。
看到天地生出铅云。
青年已经无言。
是因果?还是劫数?这根本不是云雾自然变化,而是天地诸多气机碰撞演化之天象,往日唯独上乘术士借助算筹法决神通法则,才能把握一丝的劫云,此刻竟然浩浩荡荡,仿佛乌云一般积蓄在天上。
然后,竟然真的下雪了。
鹅毛大雪。
如同一条长龙也似,岚洲城池街道两侧,一间间屋子里点亮了灯火,有烛光,有法术亮光,连在一起,温暖红尘,有少年笑声,有热气腾腾的吃食,白雪落入红尘,被人呵气融化。
麒麟失神复失神。
豁然风起,一枚落雪从石碑上飞出,掠过了青年的发梢,混入北风落入城池。
飘飘荡荡,落在一把青伞上。
青伞转动,雪花飘落,反射红尘烛光。
伞下之人身穿灰衣,气度平淡从容,将伞收好,白底布鞋,干净素雅,抖了抖袖口和伞上白雪,一步步走上了酒楼最高层,灰衣白衣彼此视线相望,便又交错而过,皆非本体前来,也不必暴起厮杀,何况今日,也只是为了等人。
他将青伞靠在一侧,从容落座。
窗外是红尘世俗,屋内却是雅致,红木桌,三张座椅,相对而列,各自占据了三成三的位置,没有丝毫偏颇,也有兽首铜炉,散出袅袅的白色烟气,楼口处侍奉者身躯有遏制不住的颤动。
那边察觉此处的麒麟已经彻底失神,面色煞白,然后颓唐苦笑,本欲要挣脱因果命数,却踏入这个时代因果最为呼啸狂暴之处,这又是何苦来哉?
杀人者人恒杀,避因果者入因果,终是求不得。
他看到那边红尘万丈,看到少年少女奔走,看到刚刚回来的男女买了点心,看到有老者推着车子吆喝着售卖,看到热气腾腾的红尘接住白雪,也看到更高处,那看着并不高,实则高得没边儿的清冷地方,就在这鲜活可爱的红尘之上,沉静压抑。
屋内灰衣白衣两相对,还有一空位。
指点江山,三足鼎立。
少一人。
等一人。
楼下孩子一只手握着糖葫芦,一只手牵着母亲的手,张开嘴接落下来的雪花,脖子里钻进去许多,孩子也不怕冷,眼睛黑亮,笑得开心而单纯:
“今日,雪好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