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雷雨

　　七点二十五的时候车停在了学校对面，贺尘与黎星阑一起下了车，黎星阑明显不想和贺尘一起走，快步走在前面，而贺尘也小跑着一路紧随其后。
　　黎星阑终于停住脚步，不耐烦的转过头，而贺尘没能收住脚步，一头撞在了黎星阑的肩膀上。
　　涌入鼻腔的是洗衣液清新的茉莉花香味。
　　贺尘立刻退后一步与黎星阑拉开距离，然后就看到黎星阑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别跟着我。”
　　“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黎星阑警告般的瞪了贺尘一眼，便又快步走开了。
　　贺尘依然在黎星阑身后走着，只是这次保持了五米左右的距离，黎星阑便索性不再理会他。
　　走到教学楼跟前时，有人叫了他一声：“贺尘！”
　　贺尘转过头，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她有一双大得让人很难忽视的眼睛，看上去十分灵动。
　　一个分神的瞬间，黎星阑便消失在贺尘的视线中。
　　贺尘有些不爽的看着面前毫无印象的脸，没有作声。
　　那个女生似乎意识到了对方没有认出他，却也没有表现出不悦，而是解释道：“我是七班的班长，我叫江以晴，昨天和你打过招呼的。”
　　贺尘点点头，神情依旧冷淡：“你好。”
　　江以晴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新同学不要那么高冷嘛~”
　　贺尘没有回应，安静的上楼，江以晴自顾自的和他走在了一起，嘴里轻快的哼着某首流行歌曲的的调子。
　　过了一会儿，江以晴突然用胳膊撞了撞贺尘：“赵锡在前面。”
　　贺尘抬眼看去，前面走着一个身形高挑的男生，但是贺尘并不认识什么赵锡，也不明白江以晴的用意，有些不解的看向江以晴。
　　江以晴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你不会不认识他吧？”
　　江以晴的反应让贺尘联想到了古早的玛丽苏电视剧常用的校园王子设定，表情有些僵硬：“我需要认识他吗？”
　　江以晴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额头：“……他是你同桌。”
　　“哦。”贺尘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理由。
　　原来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叫赵锡。
　　贺尘和江以晴一起走进了教室，江以晴向他挥了挥手，便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贺尘走到最后一排的时候，赵锡已经坐在了位置上整理书本，他们之间依旧没有进行任何的交流。
　　开始上课后，贺尘才心痛的发觉，一中的课程进度比五中快了一大截，明明刚升到高二，一中的课本进度已经接近尾声。
　　听不懂课就会容易犯困，教室里的钟表还在缓慢的转动着，化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的一个个方程式逐渐扭曲了起来，以点和线的形式在贺尘眼前舞蹈。
　　一切的声音和线条逐渐揉成一团杂乱无章的画面，贺尘在这样的混乱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这时身旁的赵锡突然用手肘撞了撞他，贺尘猛地清醒，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闭上了眼睛，而此时的化学老师正在盯着他看。
　　见贺尘睁开了眼，化学老师又将目光移向了别处，继续讲课。
　　贺尘小声对旁边的赵锡说了句“谢谢”。
　　赵锡低低的“嗯”了一声，继续听课。
　　贺尘莫名有些心虚。
　　他没想到赵锡竟然会帮他，毕竟如果刚刚是赵锡在他旁边睡着了的话，他根本不会去理睬。
　　他对这位同桌的印象陡然变好了不少。
　　中午放学后，贺尘直接按照早上和老宋的约定来到了马路对面，那辆黑色的轿车已经停在了那里。
　　贺尘见黎星阑不在，依旧没有上车，一直等到黎星阑出现在视野中，他便立刻调整好表情迎了上去，叫了声“哥哥”。
　　黎星阑依旧是和秦彦一起过来的，如同贺尘上一次见到秦彦时的场景一样，黎星阑无视他直接上了车，秦彦则冲他笑了笑之后朝黎星阑挥了挥手，上了另一辆车。
　　好像陷入了一场奇妙的循环。
　　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的贺尘很识趣的没有试探性的打开后排的车门，而是直接坐在了副驾驶位。
　　贺尘知道，只要这场循环不被打破，他和黎星阑的关系便不会缓和。
　　回到家后，贺尘照旧将午饭带回了房间，吃完以后又在网上挑了几节能对应一中教学进度的网课点了预约，随后开始了午睡。
　　贺尘是被敲门声吵醒的，睁眼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没定闹钟，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两点了。
　　贺尘打开门见到了李雅宁：“黎小少爷催你去学校。”
　　贺尘想象着黎星阑一边急着去学校，一边又不愿意和他说话，最后只能找李雅宁来催他的别扭场景，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我马上来。”贺尘急忙洗了把脸，便出了门。
　　贺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车上的黎星阑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目光似乎短暂的停留了一下。
　　贺尘抓住了这个契机，转头冲黎星阑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哥哥下午好。”
　　黎星阑自然没有搭理他。
　　下车之后，贺尘依旧保持五米左右的距离跟在黎星阑身后。
　　秦彦过来和黎星阑并肩走在了一起，还冲后面的贺尘招了招手。
　　秦彦和黎星阑身形相似，两个人一起穿着一中的校服，从背影上有些难以分辨。
　　看上去他们更像是一对兄弟。
　　黎星阑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秦彦说话，一边又因为贺尘如影随形的目光而十分不自在。
　　秦彦将话题扯到了贺尘身上：“那个女人的儿子倒是出人意料的乖巧。”
　　黎星阑眉头蹙了蹙，想要反驳，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最后也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句：“一个小三能教出什么好儿子。”
　　秦彦理解黎星阑对贺尘的偏见，又不动声色地转换了话题。
　　贺尘站在三楼的楼道口，目送黎星阑和秦彦上了楼，才回到了自己的班级。
　　下午的时候外面阴沉了下来，不同色调的灰铺就的天空被白色的窗框切割成块，偶尔会有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
　　贺尘的思绪突然被这片灰色牵引向很久无人涉足的地方。
　　雷声，阴天，逼仄的房间。
　　“贺尘，贺尘？”
　　贺尘猛地回过神，赵锡正单肩挎着书包，伸手轻轻晃动着他的胳膊。
　　“你怎么了？”
　　贺尘好像失去了语言理解能力，他的眼前模糊一片，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赵锡见这个情况眼中也有些慌乱，连忙把书包放回桌上，蹲在了贺尘身前。
　　“你没事吧？”
　　贺尘的目光逐渐聚焦，神色渐渐恢复了平静。
　　很久之后，贺尘的嘴唇才动了动，发出了沙哑到微不可查的声音：“我没事。”
　　贺尘没有动，赵锡便蹲在原地，静静观察着贺尘的反应。
　　贺尘低垂着眼，微微颤抖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偶尔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苍白的脸色。
　　敲门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衡，贺尘抬眼看去，江以晴倚在教室门上，开口问道：“你们还不走吗？”
　　贺尘没有应答，赵锡开了口：“我们等会儿再走。”
　　江以晴从自己的桌仓取了把伞，又将钥匙放在了门边的桌子上：“那好，你们记得走的时候把门锁上。还有，记得带伞，应该要下雨了。”
　　江以晴离开了，教室里又一次只剩下贺尘和赵锡两个人。
　　外面逐渐传来了雨声，寒风裹挟着雨点钻进了没有关闭的窗口。
　　赵锡穿着一中宽大的校服外套，而贺尘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他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下一刻，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便披在了他的身上。
　　贺尘有些不习惯被陌生的气息笼罩，不安分的耸了耸肩膀，赵锡却按着衣服没有让他抖落。
　　贺尘很清瘦，但身高算不上娇小，赵锡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贺尘看上去很脆弱。
　　于是便鬼使神差的为他披上了自己的衣服。
　　“你带伞了吗？”
　　贺尘摇了摇头。
　　“有人来接你吗？”
　　这次贺尘思考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黎星阑晚上还要上晚自习，九点半老宋才会过来接他，而贺尘并没有提前向老宋说明自己的作息时间。
　　他本来想借此机会去骚扰一下黎星阑，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我陪你回去？”
　　贺尘点了点头。
　　于是赵锡帮着贺尘收拾好了书包，关好窗户之后带他走出了教室。
　　贺尘站在门口看着赵锡锁门，没有了校服外套之后他只穿了一件夏季的校服短袖，抬起胳膊时能清晰的看见手臂上的肌肉线条。
　　“冷吗？”
　　贺尘突然的关心让赵锡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才回应道：“没关系，我不冷。”
　　贺尘没有再追问，和赵锡沉默着下了楼。
　　外面风很大，两个人并肩站在伞下，赵锡的半边肩膀还是被打湿了一片。
　　这样的雨中连出租车也打不到，而黎家的别墅在偏向郊区的位置，公共交通很不方便。
　　贺尘找了一处商铺门口避雨：“你先回去吧，我……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