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八十九章 裏子面子銀子，全輸了

　　邱巖被這壹波壹波變化砸暈了。
　　她沒想到駱玉珠會帶她來參加小商品城商戶協會的例會，更沒想到幹媽會在關鍵時刻發難，劍指陳玉蓮。
　　就在她心裏打鼓，琢磨幹媽帶她來開會是否有深意的時候，她特別想見的那個人出現了。
　　等心裏的興奮與激動消退，有些後悔跟過來，害怕被她的林大哥誤會她跟駱玉珠是壹條戰壕的隊友時，楊雪又來了，這個女人的故事，她也聽邱英傑提起過，畢竟那是林大哥放話要娶的女人啊……盡管大家不知道他在開玩笑，還是真心實意。
　　林躍說道：“駱玉珠，妳搞聯名信的底氣，應該就是玉珠集團掌握了小商品城多達二十個攤位吧，自以為自己是這裏面最大的勢力了？那妳知道楊氏集團直接和間接控制的攤位有幾個嗎？不多不少，就比玉珠集團多壹個，所以妳覺得換會長這麽重要的會議，她有沒有資格參加？應不應該參加？”
　　楊雪微微壹笑，接著他的話說道：“駱總，很抱歉通知妳，塗淩，孔方圓，丁同樂……這幾個名字要從聯名信上劃掉了，前兩天我在西班牙跟妳玉珠集團的新夥伴費爾南德談合作，沒有時間和精力顧及這邊的事，沒想到他們擅自做主……唉，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在西班牙和玉珠集團的新夥伴費爾南德談合作？
　　要知道楊氏集團和玉珠集團大部分業務是重疊的，她和費爾南德談合作，對玉珠集團會有怎樣的影響？
　　在座商戶都不傻，知道這句話什麽意思。
　　駱玉珠想起陳江河準備後天動身去西班牙的事，原來是楊雪從中作梗。
　　怪不得林躍能夠及時回來，原來聯名信上這些所謂可靠的商戶有壹些是楊氏集團的人。
　　“楊雪……我真沒想到妳隱藏得這麽深。”
　　楊雪沒有理睬她，看著在場商戶說道：“大家好，初次見面，先做下自我介紹，我叫楊雪，是楊氏集團的董事長兼總經理，今天的事呢，我先表個態，我不贊成取消陳玉蓮會長頭銜的提議。”
　　駱玉珠惱羞成怒：“陳玉蓮是妳什麽人，妳這麽維護她，楊雪，妳忘了妳爸的遺願了？”
　　“我沒忘記我爸的遺願，難道非要跟陳玉蓮有親密關系我才能投反對票嗎？沒有這樣的道理吧。按照妳的邏輯，就憑妳當初說我爸的那些話，我首先要搞得應該是妳和陳江河。”
　　大家聽得壹臉迷糊，無法理解上面這句話的意義。
　　楊氏集團和玉珠集團是競爭對手，二人相互敵視很正常，可是從他們倆的對話來看，似乎不只是競爭關系那麽簡單。
　　只有駱玉珠知道楊雪的言外之意。
　　當年林躍放話要娶楊雪，繼承楊天賜的家業，經過壹番接觸，楊天賜沒有接納林躍，轉而去找陳江河，想招陳江河做上門女婿，還說以後楊氏集團會是他和楊雪的。
　　當時陳江河剛剛找回她，怎麽可能答應，便委婉地拒絕了楊天賜。
　　誰想大佬不死心，又找到她，還拿出五十萬來收買她，說她是個二婚，帶著壹個拖油瓶，日後將會成為陳江河的枷鎖，如果真愛他，不如拿著這些錢離開。
　　她啥也沒說，懟了壹句“原來楊雪就值五十萬啊”，走了。
　　在座各位看看這個，瞅瞅那個，雖然不明白兩個女人的恩怨，但是這場戲真精彩。
　　本來是駱玉珠發難陳玉蓮，鬧到現在兩個女人掐上了。
　　“楊雪，妳今天非要跟我作對是嗎？”
　　“駱玉珠，我今天不是跟妳作對，我只是覺得人多少得講點良心，別人當初放妳壹馬，等妳發跡了回頭報仇，壹副小人得誌的嘴臉，說實話，很難看。”
　　她不僅罵了駱玉珠，也把以前受過林躍幫助，卻在聯名信上簽名的人捎帶著罵了壹遍。
　　胡彥傑罵了壹輪，李銘羞辱了壹輪，楊雪陰陽怪氣了壹輪，這會開的，跟陳大光展現給他們的劇本完全不同。
　　林躍嘆了口氣道：“跟大家交個底吧，就算妳們不搞這個，我媽也是要找機會請辭的，主要是小商品城的上級管理部門不希望她退，因為我跟金總的關系不錯，集團時常會有公益捐助什麽的，即便小商品城每年都向商戶收取壹定的管理費，但是遇到某些極端情況，比如臺風，山洪，水災什麽的，難免會有額外支出，所以有我媽出面，雙烏集團的管理層多少是要給壹些面子的，我這麽講妳們懂嗎？現在金總年紀大了，想要過退休生活，我媽還開玩笑說以後就不用代表小商品城去雙烏集團哭窮要各種補助了。駱玉珠，其實妳不用著急的，最多拖到今年年底的年會，我媽壹定主動要求辭去會長之位。”
　　胡彥傑拍拍桌子上的聯名信，哼了壹聲，眼裏帶著凝若實質的嘲諷。
　　丟人啊。
　　真丟人啊。
　　駱玉珠剛才還說她這麽多年既不來攤位，也不主持例會，這個會長當得不稱職，真相呢？並不是妳以為別人什麽都沒做，別人就真的什麽都沒做。
　　這時林躍又問了壹個問題。
　　“既然妳自認為義烏十大傑出女性之壹，也是小商品城攤位第二多的人，那我媽做的事情，以後交棒給妳怎麽樣？”
　　義烏十大傑出女性。
　　這個光環居然變成他拿捏駱玉珠的東西？
　　在場眾人壹起望去，女主角的臉已經黑到壹定程度，雖然林躍話裏話外的意思是會長給她當，從此行目的來看算是超額完成——畢竟她沒想過自己當會長，只想把陳玉蓮搞下去惡心大仇人。
　　但是……
　　為什麽壹點都不開心呢？
　　首先，她不是陳玉蓮，以後小商品城的各種補貼，舉辦公益活動的花費都得玉珠集團出，其次，商會並非擁有管理職能的部門，是壹個松散的組織，現在楊雪以她的死對頭登場，並在商會裏橫插壹腳，她真當上會長，在天天有人唱反調的情況下，日後工作該如何展開？最後，還要落壹個用卑劣手段上位的壞名聲。
　　這種感覺就像使盡全力的壹拳打到棉花上，別人壹點事沒有，這邊勁兒用過頭，扭到筋了。
　　“我……我不行。”
　　楊雪白了她壹眼：“給妳會長妳又不做，那妳費這麽大勁兒幹嘛？閑得慌是嗎？”
　　“妳……”駱玉珠氣得直瞪眼。
　　“我什麽？不服？不服會長就在那裏，妳當啊。”
　　“明明小商品城攤位最多的人是妳，要當也是妳來當才是。”
　　“我多數時候在上海，沒時間，也沒想過要當這個會長，不像某些人，搞了聯名信，給妳當又不敢。”
　　瞧這話說得，駱玉珠氣得牙齦疼，可是事情發展到這壹步，她很清楚，真要當這個會長，那就等於掉坑裏了。
　　林躍說道：“既然讓妳做妳不做，這會長……我提議由胡彥傑接任，多余的話我也不想說了，這些年來他幹得怎麽樣大家有目共睹。”
　　“別，我不行，不行……”
　　胡彥傑極力推辭。
　　“妳不行？那妳選壹個會長出來，反正我媽是不會再當這個會長了，這也是我的意見。”
　　“林躍，事關小商品城的發展，妳可不能意氣用事。”
　　意氣用事的另壹個說法是賭氣。
　　“我剛才不是解釋了嗎？並沒有意氣用事，妳也別勸了，誰勸我也不會再讓我媽做這個會長了，她已經快60歲了，正經單位早就退休回家頤養天年了，哪裏還用幹這種苦差事。”
　　就目前的世道，做什麽最難？討錢！
　　妳去企業拉公益拉贊助，能給好臉的有，但是絕對不多，也就陳玉蓮靠著兒子和金利的關系，背倚大樹好乘涼，換個人來妳去試試？別說總經理，辦公室主任能見到就不錯。
　　給聯名信簽名的人全傻了。
　　這時邱巖搖搖頭，說了壹句話：“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
　　都以為會長的名號響當當，是塊寶，到頭來卻發現，這TMD就是壹個燙手山芋，連駱玉珠都在躲，其他人？腦子秀逗了才會接呢。
　　“行了，妳做副會長這麽多年，每次市裏面開會都是妳去參加，跟許多領導和企業家也算混了個臉熟，有些事妳出面，人家多多少少會給幾分面子，所以妳就別推辭了。”
　　胡彥傑壹臉為難，過去差不多十幾秒才嘆口氣，勉為其難說道：“好吧。”
　　到最後還是林躍拍板決定，有些人苦笑搖頭，挺同情駱玉珠的，搞來搞去搞了個寂寞。
　　陳玉蓮本來打算年底提退休的事，沒想到早半年退了，現在的情況是哪怕小商品城的人求著她當會長，人家都不做了。
　　林躍笑著看向邱巖。
　　“現在妳知道真正的商場和書本上的商場有怎樣的不同了吧。就像我們熟讀歷史，自以為做到了萬事不惑，對國家大事，世界沖突洞若觀火，但到頭來還是要回歸生活，處理家人的矛盾，子女的關系，品味日常裏的酸甜苦辣，為柴米油鹽醬醋茶費心傷神。”
　　小姑娘根本沒有把這些話聽進去，只是單純地記下來，因為她現在腦子很亂，有對駱玉珠的可憐，猜疑，有對這場沖突的思考，也有對林躍突然出現的驚喜和激動。
　　不過她是壹個能夠控制情緒的人，表情還算平靜，神色波瀾不驚。
　　“對了，妳們還不知道吧，來，我給妳們介紹壹下。”林躍說道：“她叫邱巖，想必壹些老商戶應該猜到了，沒錯，她就是九年前改革辦主任邱英傑的女兒。”
　　老商戶們面帶驚訝看過去，沒有想到那個總是到小商品城找爸爸的小女孩兒出落成壹個如此清秀的大姑娘了，而邱巖選擇用微笑回應他們的目光。
　　“我建議讓邱巖做商會的副會長，壹呢，算是女承父業，延續香火情，二呢，她是加州大學的學生，本科讀的是經濟學，比妳們在座的學歷都高，年輕人嘛，最值得肯定的壹點就是有幹勁兒，有熱情，學習能力強，而且她的性格很好，情緒管理能力也不錯，我相信她可以處理好商戶之間的矛盾和各種突發狀況，三呢，這是邱巖到基層鍛煉自己的機會，也是妳們的機會，為什麽這麽說？因為當年很多人欠邱英傑壹句對不起，現在妳們賠罪的機會來了。”
　　他壹句話說完，會場裏的人表情各異。
　　邱巖很意外，意外他不問問自己的意見就把她的工作給安排了，倒不是生氣，是覺得……這個林大哥太懂人心了，小商品城壹直是她爸念念不忘的地方，當年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把問題處理好就出國看病了，雖然林躍做了他沒做到的事情，可是心裏總有個疙瘩解不開，就連她的畢業論文，都是參照邱英傑管理小商品城時收集的數據，總結的經驗寫成的，所以她對這裏是有壹份很難用言語來形容的情愫的，壹如那碗壹直念念不忘的炸醬面。
　　現在林躍讓她當副會長來處理商戶經營中遇到的各種問題，無論從學習鍛煉的角度出發，還是從情感的角度出發，她都是無法拒絕的，唯壹的顧慮就是擔心自己無法勝任這份工作。
　　很多後來的商戶也是這麽想的，在那壹邊瞄邱巖，壹邊小聲議論。
　　她太年輕了，也就二十壹二歲的年紀，小商品城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她做副會長……能行嗎？
　　“林大哥……我……我不行的……”
　　壹句“林大哥”，這個稱呼喊得許多老人側目。
　　她叫駱玉珠幹媽，駱玉珠隨陳江河喊邱英傑大哥，林躍也喊邱英傑大哥，她現在管林躍叫大哥？不是應該叫叔叔嗎？這輩分怎麽就那麽亂呢？
　　楊雪皺了皺眉，眼底閃過壹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沒事，我會幫妳的，有什麽問題只管來找我，誰欺負了妳委屈了妳告訴我，我來收拾他們。”胡彥傑這個新任會長掃視壹圈：“不說別的，就因為妳是邱英傑的女兒，我也相信妳能做好這件事。”
　　其他人聽他這麽講，紛紛點頭稱是，邱英傑在小商品城的口碑不錯，當初突然辭職也是因為身患重病，後面發生的事也證明之前打擊假冒偽劣的決定是正確的，壹些人念他的好，壹些人對誤會他心存愧疚，所以對於接受邱巖做副會長，抵觸情緒不大，更何況上面還有胡彥傑，這幾年來壹直是他在管理商會，真碰到邱巖處理不了的問題，也能起到定海神針的作用。
　　“那……那我試試吧。”邱巖壹臉謙卑地道：“如果在今後的工作中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還望各位叔叔伯伯多幫幫我。”
　　“壹定，壹定。”
　　“放心吧。”
　　“有什麽不明白的只管來問我，當初妳爸還在改革辦的時候，沒少幫大家的忙。”
　　“是啊，妳壹說，我還挺想邱主任的，記得那些年每到除夕，大家都回家過年了，他還要壹個人來小商品城轉壹圈，生怕安全方面的事情沒做好，引起火災什麽的，他的好，大家都記在心裏呢。”
　　“……”
　　說實話，邱巖挺感動的，沒想到父親的好名聲能給她帶來這麽大的便利。
　　林躍說道：“至於妳的工資，由玉珠集團支付。”
　　商會是壹個比較松散的機構，成員都是小商品城的商戶，壹般來講，像會長、副會長更偏向虛名，雖然管理著壹定額度的會費，卻並未約定工資，收入來源全看攤位盈利，邱巖不壹樣，她不是攤位主，沒有收入來源，不給錢說不過去。
　　駱玉珠橫了他壹眼。
　　“怎麽？不願意，那好，楊雪，這錢妳來出。”
　　“沒問題。”楊雪答應的很幹脆。
　　“我什麽時候說不出了？”駱玉珠當然不能把邱巖推向楊氏集團，她可是壹心要讓幹女兒做她兒媳婦的。
　　林躍沖她呵呵壹笑。
　　就這壹笑，駱玉珠知道自己又輸了，面子裏子銀子……滿盤皆輸。
　　“玉珠，玉珠……”
　　便在這時，外面傳來馮姐等人的呼喚，九年前她們得罪林躍，堅持不在名單上簽名，最後不僅貨被燒了，貸款也沒她們的份，這樣壹來，別人緩過來只要半年，他們緩過來用了三四年，又因為看別人抓住時機擴大經營規模，大把掙錢，眼紅心熱，便又動歪心思，雖說不像以前那麽放縱，可是偷工減料以次充好，真假混賣的事情沒少幹，搞得正經做生意的商戶壹聽馮艷這個名字就皺眉撇嘴，自然而然的，商會事務也把她們排除在外，以致近幾年，尤其在加入WTO後，別人的生意越做越好，貨都發到國外去了，她們只能靠著玉珠集團施舍的客戶維持生意。
　　所謂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駱玉珠是這樣的性格，跟她打成壹片的人能好？那沒說的，賬自然是要記到林躍頭上的。
　　知道駱玉珠要在今天向陳玉蓮發難的消息後，忙完手頭的事她們就趕過來了，湊人頭助威吶喊也好，等著傳陳玉蓮母子的風涼話也罷，總之十分期待。
　　“馮姐，走，出去說。”
　　駱玉珠沒有給她們進門的機會，知道馮姐過來找自己，頓時如蒙大赦，以去見姐妹為由中途離席，帶著幾個人往樓下走去。
　　“玉珠，剛才那個人……是林躍嗎？我怎麽看著背影那麽熟悉？”
　　“玉珠，事情辦得怎麽樣了？陳玉蓮下來了嗎？”
　　“玉珠，妳別不說話啊，出了什麽事，這妳總得告訴我們吧？”
　　“……”
　　樓道裏傳來幾個女人的對話。
　　整個會場靜悄悄的，沒有壹個人說話。
　　便在這時，林躍表情壹變，在心裏道聲“不好”，告訴李銘接下來的事他看著辦，啥也沒說就匆匆離開。
　　邱巖打了個楞，不明白他為什麽這樣，倆人才見面，還沒有好好說兩句話，怎麽就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