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五章 此神非彼神

　　龐大的隊伍壹路向西，行過之處浩浩蕩蕩好壹副熱鬧場景。
　　喧鬧中帶點混亂。
　　不過很快，在五位二重神紋戰士的人手安排與組織下，整個隊伍開始分化人流並形成隊列。
　　巨獸的隊伍在前，戰士局於人流兩側，平民居中，神棄之子的弱者則在最後。
　　約莫十萬計的追隨者。
　　這浩浩蕩蕩壹路過去，行商的人看見了都在躲避。
　　而且有的人在聽聞王子的誓言後，甚至直接把自己的整個商隊都捐獻了出來，就為了跟隨克洛伊。
　　可想而知，克洛伊此時因為誓言的空頭支票給他帶來了如何的聲望。
　　看著身後浩浩蕩蕩的追隨者，克洛伊心中第壹次有了壹種意氣風發之感。
　　但他也沒有因為而自大。
　　從小養成的性格讓他註定比壹般人沈穩。
　　另外，他也知道自己這次能有這聲勢既是借了誓言的勢，也是有自己父王與老師的支持。
　　這壹點克洛伊看得很清。
　　他的身上不光寄托著神棄之子們的希望，也寄托著自己父王與老師的厚愛。
　　此戰他只能勝不能敗！
　　只是想到那鉆地魔蟲的信息，克洛伊這壹路上內心還是有些凝重。
　　而就在克洛伊想著心事的時候，突然間壹個二重神紋的戰士來到了克洛伊身旁。
　　“王子殿下！我們大隊伍的後面跟著那個廣場的肉山怪物，需要屬下前去驅離嗎？”
　　“她跟來了？”
　　克洛伊臉上有些吃驚。
　　在他的記憶裏，肉山的罪人祖母可是壹直都好似表現得無智壹般。
　　這壹次她怎麽會跟著自己呢？
　　難道祖母她其實壹直都是有智慧的？
　　人們都誤解了？其實她並沒有因為神紋失控而陷入那種令人恐懼的無形深淵嗎？
　　神紋的力量在秩序子民的六國早已成為了重要的組成部分。
　　所以，對於神紋失控六族也幾乎知曉壹些普通人無法知曉的隱秘。
　　神紋能帶給六族最大能力的加持，這的確是了不起的。
　　但同時神紋失控也帶來了極大的弊端。
　　神紋壹旦失控，化為血肉的怪物那都算好的情況了。
　　因為更多的其實都在神紋失控的瞬間就會爆開成壹塊壹塊的碎肉，因此變成了肉山的怪物或許還算是壹種幸運。
　　只是這種幸運又是不幸的，只因血肉的怪物幾乎不存在生前的靈智，就算有那也是混亂且暴躁的。
　　有的戰士在失控前，甚至還會喃喃的說自己看見了神與壹個巨大的深淵。
　　總之，這個說法秩序教團也無法分辨，畢竟化為肉山的子民最終都會失去靈智變得渾渾噩噩。
　　不過，有壹種說法其實早已在萬年前就傳遞了出來。
　　那就是神紋失控其實是因為邪神的幹擾所致。
　　那些無所不在的邪神無法在正面戰場打敗秩序諸神所以才會借用這種手段來報復秩序諸神的子民。
　　不過秩序的子民是不會怕的，他們的父神母神能夠打敗邪神，那麽它們這些神的子民也能憑自己的英勇意誌戰勝邪神的意誌。
　　為此，這才有了神紋的力量壹直在這種充滿風險的儀式中傳承下來並且壹代比壹代完善與多樣化。
　　總之，無論是哪種情況，最終失控的肉團都不可能活著。
　　以教團的說法就是，不能讓子民在這種沈淪中壹直飽受靈魂被邪神的摧殘痛苦，唯有讓他們回歸父神的懷抱才能夠得以解脫。
　　為此，只要儀式失敗，根本就不可能有活著的‘異形’出現在世人眼中。
　　像艾琳所化的肉山能夠壹直活到現在那完全是因為她的身份與時代背景有關。
　　而且能夠活萬年，還變大到如今地步，對於熔巖壹族而言，這也不得不說是壹個很具備話題的事。
　　主流認同的說法是：這便是神罰，是父神懲罰罪人的結果，因為瀆神，所以她必須壹直保持這個醜陋的狀態並永遠受到秩序子民的唾棄。
　　當然非主流的說法也有，比如她受到了邪神的誘惑與詛咒之類的，建議還是殺掉為好。
　　不過，這些聲音最終都被教團和王國以視而不見的做法給隱性的否定了。
　　而這也是艾琳所化的這座巨大肉山能夠壹直活到現在的主要緣由。
　　再說了，在克洛伊眼裏，自己這位罪人的祖母和那些神紋失控而崩潰的肉山也有本質的不同。
　　因為，她不會亂跑，不會發狂，更不會攻擊人。
　　所以，終究不過是壹個人畜無害只知道哭泣的稍大肉團罷了。
　　因為她的存在，秩序的子民才能時刻警醒自己，而不會再去褻瀆神明。
　　因為她的存在，如今的秩序六族才能時時刻刻保持壹種和平。
　　每每談論萬年前的歷史時，她都是以壹個反面的教材出現。
　　總之，在克洛伊很小的時候連它都忍不住對著肉山有唾棄的想法，更別說其它人了。
　　不過，現今成長了，也知曉了人的善惡兩面。
　　如今回過頭來再看那段歷史，其實，在克洛伊的看待中，自己的祖母也只是壹個陷入歧途的可憐人罷了。
　　也難怪以他父王那般古板的人，都未曾在壹些諫言下想過殺死自己的這個罪人的祖母。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在於王族的第壹代聖王記事錄中可最清晰最明白的記載了那段歷史，同時那上面也有聖王年邁時寫下的關於他與祖母在兒時的美好回憶。
　　那是壹個個哥哥在妹妹面前逞強的故事，是壹個哥哥保護妹妹的溫暖故事，只是最後這壹切卻是以最為悲劇最為慘烈的情形落幕。
　　最後的最後，聖王年邁逝去前，可也是坐在肉山前帶著苦澀的遺憾表情死去的啊～
　　外面傳唱的歷史，甚至克洛伊啟蒙的歷史，那都是經過改編的，是有些誇大其詞用來警醒啟蒙秩序子民的十惡不赦歷史。
　　因此，成年後，見識過王族真實記載的克洛伊，有著自己悲慘過去的克洛伊，現如今的確有些同情自己的祖母。
　　只是錯了就是錯了，錯了就要認罰。
　　萬年啊。
　　那對於熔巖之子而言那都壹段相當長久的時間了。
　　從父王沒有阻攔肉山的祖母離開，克洛伊便知道，祖母終於可以從神罰中解脫了。
　　但為何這種解脫不是被自己的父王處死，克洛伊實在不解。
　　畢竟，這醜陋的形態在克洛伊看來就是壹種詛咒，以自己父王的智慧為何不讓祖母就在城中解脫，從而讓其回歸父神的懷抱呢？
　　就算祖母是罪人，那也是他們王族旁支的壹員，與其讓其在外面因為這醜陋形態而被人殺死或羞辱，難道不更應該在城內為她解脫嗎？
　　只因為祖母是跟隨自己壹起離開的嗎？
　　又或是其實祖母壹直都有著完整的智慧？
　　但真有完整的智慧的話，那這萬年她的哭泣與贖罪，克洛伊僅僅想壹下就覺得頭皮發麻。
　　持續萬年啊！
　　這種自殘形式的哭泣與被族人不斷唾棄，他僅僅是想壹下便覺得自己肯定是無法忍受的，也根本做不到。
　　想到這壹切的可能。
　　克洛伊顯得有些沈默了。
　　他雖然想過去看看，但因為自己現在帶著隊伍，這麽多人都看著自己呢。
　　礙於擔心引起混亂與壹些不必要的麻煩，最終他選擇了繼續前行。
　　“不用了，德裏安，就讓她跟著吧，另外通知下去不要讓人去打擾她。”克洛伊對著身旁的二重神紋戰士說道。
　　關於肉山與熔巖壹族王族的關系，秩序六族就沒有壹個不知道的。
　　因此，克洛伊會下這樣的命令名為德裏安的戰士也毫無意外。
　　畢竟，克洛伊王子可是壹個善良的王子啊。
　　如此，很快的，命令就傳達了下去。
　　……
　　“妳看啊，這些人多麽的討厭妳，壹個個竟然還扔石頭。”
　　“看看，那壹口壹個怪物，壹口壹個叛徒、罪人的，難道妳就沒有想打他們壹頓的沖動？我不知道妳有沒有，反正我有。”
　　“唉～哭，就知道哭，妳這個小家夥可有夠麻煩的。”
　　康橋此刻正大大方方的以著火焰人的形態坐在巨大肉團的腦袋上。
　　他有些喋喋不休，仿佛正在發泄這萬年不曾與人交流的壹切憋悶。
　　在這裏，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沒人能看見他，也沒人反駁他，他可以肆無忌憚的說壹切想要說的話，這場景他自我感覺還挺美。
　　反正好話壞話都讓他給說完了。
　　壓抑在骨子裏的樂子人的性格壹成不變啊。
　　本來這次他下地就是想要放松壹下，並跟隨隊伍看看如今的恐龍人的發展與人文風景。
　　所以，康橋完全沒有壹個神明的自覺，反正怎麽舒服怎麽做，毫無顧忌，也根本沒想當人。
　　在康橋的眼裏，肉山這畫風的確醜陋了壹點。
　　但這麽多年來，看見的怪異家夥已經足夠多了，甚至凱亞也是如此，所以康橋早就接受了這種畫風。
　　現在的他看著肉山根本沒什麽感覺。
　　再者，在康橋另外壹種視覺中，他看見的也並不是肉山。
　　在肉山的中心，不過是壹個蜷縮的，雙手抱著自己雙腿正在不斷哭泣的雌性恐龍人而已。
　　就那麽壹直好似自閉的哭啊哭啊！
　　哭的康橋都有點受不了了。
　　關於艾琳的壹切，康橋自然清楚。
　　凱亞知道的，虔誠靈魂們知道的，他全部都知道的壹清二楚。
　　信仰的戰爭？
　　康橋只感覺有些無奈。
　　什麽對啊錯的，跟他雖然有點關系，但他完全沒想過雙方所謂對錯。
　　如果非要評價，康橋站在個人的喜好與利益上來看，當然也是認同原旨教派的。
　　畢竟誰還不想讓寵物更喜歡自己壹點呢？
　　但如果站在壹個樂子人且俯瞰的角度來看，什麽對與錯哦，信仰這東西還是不要太狂熱的好。
　　他真怕壹些人以神之名做起壹些讓他惡心的事。
　　純當樂子人的話，康橋甚至都不在意恐龍人信仰誰。
　　妳信仰誰跟我有半毛錢關系，我看妳順眼，妳只要懂得敬畏，沒有弒神的想法，那我就繼續庇佑妳們。
　　反正他就想看文明發展而已，就像看螞蟻打洞壹般，我管妳喜歡誰討厭誰。
　　只要我足夠強大，妳不給我看都不行，除非妳能打贏我。
　　康橋可不想搞什麽權利陰謀那套。
　　他就喜歡將事情簡單化。
　　壹切以個人喜好出發就行了。
　　什麽神不神的，那是妳們的定義，跟我可沒半毛錢關系。
　　至於地面這些小家夥？
　　除了凱亞能對康橋有點用，說實話，這些子民，康橋壹個都看不上眼。
　　再說，恐龍人畢竟是康橋間接培養起來的，他覺得讓這些小家夥生活過好壹點就夠了，至於它們信仰誰，康橋完全不在意。
　　當然，對於它們自己內部的信仰戰爭，康橋也沒必要插手。
　　隨他們自己鬧去吧。
　　最多，嗯，如果這些家夥壹直喜歡自己，又或者凱亞想要做什麽的話自己會看情況做壹些判斷。
　　總之，這麽壹想的話，果然康橋還是想讓這些恐龍人都喜歡自己。
　　只有這樣，他才有保證它們壹直傳承下去，而不會被滅族的必要。
　　另外，身邊有些小家夥，也能多些可以消遣的事啊！
　　就比如現在這樣。
　　對於艾琳，康橋也沒什麽太多的想法。
　　只是覺得這個小家夥這麽哭了萬年，被人唾棄了萬年也的確挺可憐的。
　　至少，自己目前這個‘分身’的虔誠靈魂還是挺憐憫艾琳的。
　　所以，康橋便僅僅是想要開解壹下這個小家夥而已。
　　至於到底能不能開解康橋就無所謂了。
　　至少這個小家夥能跟著自己出來，那麽就繼續聊天吧，就當身邊多了壹個樂子。
　　聽著康橋的自說自話，肉山依舊在那裏哭。
　　只是頭頂的壹個眼球盯著康橋稍微多出了壹些幽怨。
　　康橋知道，這個小家夥壹定是把自己當成她的先祖了。
　　畢竟火焰人這個形體太特殊了。
　　而且凱亞也掛在聖城萬年了，是個秩序子民估計都知道這個形態意味著什麽。
　　康橋也沒想過解釋，再說這個小家夥還在自閉呢。
　　看起來還挺好玩的……
　　“妳這哭了壹萬多年了，也是真的厲害。”
　　“反正我是沒法想象的，這個世界好玩的事多了，到處看看，走走不比坐在那裏壹直哭好？”
　　“好吧，雖然我承認妳這個樣子真的有點不好到處亂跑，不過比起在那裏壹直哭，在那裏壹直無用的後悔，我覺得吧，人還是得積極的向前看。”
　　“我或許能夠幫妳解脫現在的狀態，但這必須要妳能夠敞開心扉才行，不然就算換個形態，妳壹直還是這樣，我就頭疼了，我可不想天天看見壹個苦瓜臉，甚至壹直哭的家夥，因為那會影響我的心情。”
　　康橋順手撿了壹個肉山上剛剛被人扔過來的石頭放進嘴裏，就那麽像是嗑瓜子壹樣的嗑的砰砰的響。
　　壹邊嗑著石頭的瓜子，壹邊康橋還順勢半躺上了，好壹副悠閑的樣子。
　　康橋用著無所謂的口吻說出的話，果然還是起到了壹點作用。
　　肉山的有幾雙眼睛突然不哭了。
　　而且當康橋看著肉山中心那個恐龍人靈魂終於舍得擡頭看壹眼自己的樣子，康橋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看吧！我就知道妳這小家夥還是會在意自己現在的外表。”
　　“哈哈，只要是女人就沒有人不在意自己形象的，特別是妳們這種還有著自己文明與獨特審美觀的種族。”
　　淚眼的靈魂不為所動，反正也不回話，就那麽看著康橋。
　　康橋依然嗑著‘瓜子’，但很是嘴碎的笑道：“妳這小家夥看起來很固執，但莫名的還是很好哄嗎？這難道就是所謂的矯情？”
　　這壹下，肉山上原本的眼睛全部楞了壹下。
　　再然後，就在康橋的註視下再次哭泣起來，而且下面的那個恐龍人也再次埋頭繼續剛剛的自閉。
　　嘿嘿。
　　康橋聳聳肩，完全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甚至心裏還有點小樂。
　　不過，當康橋看見自己開始距離前面的大隊伍有些遠的時候，他便再次開口了。
　　“小家夥，快跟上隊伍啊！前面的人都快走遠了，趕緊的，可不要耽擱我看熱鬧！妳不想看我還想看呢，不然我豈不是白來了？”
　　在康橋的催促中，肉山動了，但卻是還在繼續哭泣。
　　那慢慢挪動並哭泣的肉團此刻要是上面沒站康橋這麽壹個人還好。
　　但現在站個人，康橋那形象簡直就像是拿著皮鞭正騎在奴隸身上鞭策壓榨奴隸的殘暴奴隸主壹般。
　　總之，這畫面有些十足的辣眼睛和有傷畫風。
　　也是凱亞不在這裏，要是凱亞看見了，估計又會自閉好壹會兒了。
　　他自認為自己很理解自己的父神了，但實際上呢？他完全不懂。
　　就連此刻，康橋借用的身體，那虔誠的靈魂看著自己父神的所作所為後都有些紮心。
　　畫面太美，這個虔誠的靈魂直接選擇了屏蔽自己的六感。
　　自己的父神至高無上，自己的父神仁慈和藹，自己的父神偉岸無邊。
　　壹切都是虛妄，壹切都是幻象……
　　康橋自然聽到了虔誠靈魂的所感所想，不過他完全沒在意。
　　作為巨獸，作為重活壹世的‘人’，他就要隨心所欲的活著。
　　上壹世他已經夠累了，也受夠了爾虞我詐與那種厚黑的社會關系。
　　所以他現在就想要放縱自己，就想做壹個自己想要做的‘人’。
　　裝腔作勢？被迫當神棍？
　　想啥呢，不存在的，不可能的。
　　誰要敢在他面前裝腔作勢裝神，他只會上去就是壹口濃痰！根本不存在其它可能。
　　就算是神。
　　那麽，此神也非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