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愤怒的香蕉

历史军事

武朝末年,岁月峥嵘,天下纷乱,金辽相抗,局势动荡,百年屈辱,终于望见结束的第一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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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九章 相聚之秋(下)

赘婿 by 愤怒的香蕉

2019-2-1 17:31

  雨渐渐小了。==www=23WX=com
  相府书房中的会议,进行了半个多时辰,也就渐渐走出正式的内容,变得随意起来。www@ttzw@com
  对于相府之中的这些幕僚们来说,各自有各自负责的方面,眼下到了这个阶段,大部分的问题,也都不是概念上的,而是诸多具体事项的推进和结合。这次的晨间碰头,主要也是因为宁毅的归来,大伙儿说说近况,然后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沟通配合的事项。
  宁毅目前在相府之中管理着资金,管理着舆论宣传的萌芽,也管理着大量商场上的关系——虽说资金算是相府私产,舆论的萌芽并非相府主抓的事情,商场上的关系也都只能说是私下里的来往,所有的事情都拿不到官面上去,但相府之中许多正事的推进,还真的需要这种私下里的牵连来插手。宁毅与众人的配合,也算是驾轻就熟了。
  当然,在他没有回来之前,众人与宁毅这边的配合就没有出什么篓子,此时他回到汴梁,这些东西当然也只是一个招呼,让他心中有数。实际上,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武举人试的结果就要出现,大家明里暗里的抢人,试图将合适的人一个个推到合适的位置上,能拉拢的就拉拢,不能拉拢的,也会分析能不能威逼利用,桩桩件件、明明暗暗的琐碎,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只能按照现有状况去做,不做,就只会更加糟糕。
  必要的事情谈完之后,大家坐下来喝茶闲谈。说起金国的局势,大家也觉得有些扑朔迷离。
  “……阿骨打才死,吴乞买继位后,放下征战,稳固朝政,这是眼下可以看得到的。如今朝堂之上说法芸芸,有人相信,吴乞买稳下朝政之后,便要对我武朝发难,坚持趁金国根基未稳。大量收揽辽国余部。也有人相信,金国核心军政成员都不足,无力南侵,但若是我们做得太过分。就逼得金国毫无选择。因此。眼下伐辽已毕。我们两方当以诚意,开始做生意了。唐钦叟,耿希道等人皆持此观点。能影响到朝堂内外的几支大势力,也都是如此鼓吹,认为接下来的一年,将是决定日后双方态度的关键时刻,其实也是有道理的。”
  尧祖年说完这些,喝了一口茶。秦嗣源在书桌后倒是接着说了下来。
  “毕竟现在,咱们也很难看清楚,金国接下来会怎样去走。之前的许多事情,我与李相有过反省,如今对于这些小打小闹,反倒有些厌恶。你的力量足够,原本想打你的,也会过来做生意,力量不够,再跳来跳去,本有善意者,也会觉得非打你不可。只是如今的朝堂之上,这类的想法很多,圣上也有些倾向……”
  老人顿了顿,拿起茶杯来:“阿骨打死后,继位者并非嫡长子,而是兄死弟继。此事近乎禅位,并非正常传续。我等也有过了解,金国之中,其太祖一系的力量还是很重的,包括宗翰,包括希尹,都是金国之中最为能征善战、举足轻重之辈。便有好些人趁机上书,奏请圣上以此为引,对此时的金国下手。这些投机之人,最是可恨……”
  宁毅吃着糕点:“无论如何,不管未来有没有打的可能,千里纵深,一战之力,总是要有的。”
  “任谁来看、来说,都该是有了,但观及往时战例,却又都没什么信心,不知该准备到何等程度才好啊……”
  金灭辽、再到阿骨打死后,一切的局势,都显得有些虚幻。对方会不会打过来,是个奇怪的问题。因为无论从何种方面看,雁门关外的燕云六州,数万的军队,再加上不断扩大的郭药师所部常胜军,就已经足够对抗一次大型战争。而在雁门关内到京城的距离上,包括正规军队、包括董庞儿这类的招安者、再包括这次谭稹招安诏后压在千里土地上的军队编制,几十万的数量,如此庞大的阵势,乍想起来,大部分人都有种错觉——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预防什么。
  可是从另一方面想来,辽国摧枯拉朽地倒下,武朝内部本身的诸多弊端,可以说的、不能说的各种理由,如果加起来,竟没有人能够在“对抗金国”的命题上,产生太多信心。
  一切都太快了,金国在几年时间内推垮了辽国,已经变成武朝的真正对手。而无论哪一个命题:打你、不打你、打得过、打不过——哪一个结论都存在过多的理由和过多的破绽,因为因素太多,反倒哪一个想法都无法推算,甚至显得荒谬。
  就像是这次,武举结束之后,大家开始操作布局,相府试图在这种混乱的状况中,仍然能在北方巩固起一条防线来。可是一方面,真有必要做这么多吗?从雁门关开始,这条巨大的防线无论防御的是谁,应该都够了。而在另一方面,这样做有意义吗?因为看起来,整个上千里的防线,看起来又都不怎么靠谱,你巩固一个再牢固的气泡,最后也只是一个气泡而已啊。
  一旦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众人都会觉得自己站在一条剧烈波动的线上,往哪一个方向去都有可能,往哪一个方向去,都会以摧枯拉朽之势一冲到底。大伙儿就像是在为一件虚幻的事情,在做虚幻的努力,并且等待着它凝为真实的那一个瞬间。
  而若真要理智地想到最后,一切都源于一个理由:刺刀要见血了,无论降临下来的宣判是什么,接下来能做的,恐怕都不多,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了。
  “秋天要过了,走觉得有种尽人事的感觉。”走出房间之后,在屋檐下,觉明和尚跟宁毅闲聊了两句,微微笑了笑。宁毅便也笑了笑:“应该还有时间。”
  “世情汤汤啊。好些年前。大家在一块说起辽国局势的时候,不会想到今天的这种局面。骰钟就要揭开,不知道是通杀还是通赔啊。”中年和尚看着檐下的水线,“不过,立恒楼中说的书,很有些意思,我喜欢武侠的。”
  “哇哦,想不到大师这么俗气……”
  宁毅笑了笑,尧祖年从旁边走过来,一同站到了屋檐下。笑道:“这和尚本来就不怎么高明。”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
  一路回到家中。雨刚刚停下,周围都是湿润的空气,屋檐下、树叶上,水还在滴。对于等在这里的师师。宁毅倒是有些意外。不过见他回来。檀儿随后便牵着宁曦离开,给两人留下了空间。
  “原本还以为立恒不再回来了呢。”师师望着他笑,“好几次过来寻你。却找不到。”
  “北上有些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但怎会不回来,毕竟家在这里。”
  待客的偏厅对着小花园,宁毅给她倒了茶,师师低头沉默下来,用袖子遮着喝了一口,抬起头看了宁毅一会儿,方才低声道:“灾情没有了。”
  “啊。”宁毅点头,“如你所见,秋收了,事情也就完了。”
  “我有时候出城去看那些乞丐,给他们一些吃的。”景色温润的窗前,两人话语也显得平静,师师一面想着,一面说道,“灾情没有了,他们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宁毅想了想:“世情如此。”
  师师的眼睛望着他:“立恒只是这样想而已么?”
  “想多了不幸福,人生的意义,我想,最好是停留在三五人之间,也停在三五年间,除了最亲密之人,不要去想三五十年。”宁毅的回答倒也平淡,“如此应该会开心点,否则,无论怎么想,都不会让人心安的。”
  师师低下头去,喝着茶水,过得好一阵,她看了看窗外的小花园后,方才说道:“立恒在相府之中所做之事,也是停在三五人之间吗?”
  宁毅笑起来:“我所关心的三五人,大多都在这院子后面了。”
  “……檀儿嫂嫂她们倒真是幸福。”师师由衷地笑起来。
  她沉默许久,又想起其它的情绪,叹了口气道:“可不该想的,终究也是想了。”
  “我听说了,你拒绝了周美成的提亲。”
  “立恒觉得我该答应不成?”师师的目光又望着他了,随后道,“不光是他的,许多人也都拒绝了,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不过从今年开始,总觉得有些东西就要变了,年龄到了,要嫁人了,往日里想起,觉得也不过是那么回事,可如今想起来,总觉得空荡荡的。我十四岁住进矾楼的院子里,觉得到处都是人,我住在那里,也总觉得自己就在那。只要我在,院子里就是满的,别人过来跟我聊天、跟我诉苦、听我弹琴唱曲,在我身上花钱,没有人时,我一个人在那里,也是在那儿活着,可忽然的,好像什么东西都变了。我以往能想得清楚的……”
  她双手握拳,搁在桌子的沿上,话语渐渐变快,目光也显得茫然起来。
  “如今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就好像那个院子已经不是我的了。李妈妈对我很好,劝我嫁人,也是体贴我,旁人瞧我时,总有种几个月半年后就见不到我的感觉。就好像一个月、几个月后,我就不在那院子里了,不知道在哪里,也许是在我不熟悉的房子里,不熟悉的床上,用一辈子,陪我其实不熟悉的男人……”
  师师闭上眼睛,几滴眼泪从那儿泌出来,她咬了咬嘴唇,随后又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的笑了笑。
  “因此我才去看那些乞儿,做些……善事。这些事我以前就做的,若是以后也在做,,似乎事情就没怎么变过。”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的说话,沉默片刻后,她吸了一口气,“其实,立恒是不怎么关心这些事的吧?不过我想你一定明白……其他人也许不明白。”
  宁毅给她倒上茶:“明白的人应该还是很多的。我是早就成亲了,成亲之前的事情,也都忘记了。不过就算没忘记,当初是个书呆子,也没什么家人,应该不怎么重要。”
  师师看着他:“立恒现在……是在做很多很重要的事情吧?”
  “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不好说。”
  “还跟那些粮商打擂么?”
  “呵,哪能一直打下去。”
  “但他们还会找麻烦吧?”
  宁毅笑起来:“……偶尔……那个倒是会。”
  师师便也笑起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终究不算远,也不算近,师师的神情虽然在笑,但看起来也多少有些落寞。喝完这杯茶,她站了起来。
  “我最近想法有些奇怪,也不知道该找谁去说,今天的话有些冒昧了……”
  宁毅摇着头:“我还是能听懂的。”
  “早先在前头与嫂嫂说了些话。立恒最近若一直呆在汴梁,要谈生意时,不妨去矾楼坐坐吧。小妹……最近一直在推掉邀约,但若是立恒的事情,一定不推。”
  “呵,知道,没事你也来家里走走、坐坐,当然,檀儿是个人精,你当心别被她卖了。”
  他将师师送到门口,说话之间,师师笑容灿烂地向他福了福身,然后又有些落寞的离开。宁毅在檐下笑了笑,他大概明白这位“儿时好友”到底是被什么事情困扰着,不过这些事情,自己可真是解决不了。
  而在自己这边,事情也是压了山一样的一大堆啊。
  但是倒也无所谓,一切按部就班就好,毕竟真正的大事,并不在这里。
  他一路返回,穿过屋檐、院门,进到后院时,与等在那里的、久违的妻儿们汇合了,冬天就要到来,接下来,他们将有很长的、相聚的一段时间。
  而他就这样的,不打算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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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〇章 傲慢与偏见 耍赖跟诈糊
  江宁,九月。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上午,秦淮河畔道路上的行人不少,但由于河道两侧的诸多青楼楚馆还处于安静的状态,对于习惯了附近生态的人来说,眼前的风光,便显得有几分萧索了。
  周君武坐在道路对面的酒楼房间里,与过来见他的濮阳逸碰头,然后谈论商业上的事情。www@c66c%com
  景翰十二年的秋天,周君武也已经是十六岁的年纪了。作为康王府的小王爷,如今的他算是江宁城中最受瞩目的少年人之一。这样的受瞩目其一固然因为他的身份,其二因为他的样貌俊逸,气质也与同龄人破有不同。而这两点之后,便是一系列的古怪与奇特之处,时常被人议论起来。
  作为康王府的继承人,虽然身为皇族导致不能涉政,但如果有心去做,终究还有不少的事情能够参与。尤其是在年少之时,大部分有点智慧和修养的皇族还是会附庸风雅一番,例如吟诗作赋,宴请文人搏个好名声之类的,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是最好的方向。
  当然皇族之中还是存在许多的歪瓜裂枣,若是蛮横霸道、没事上街欺负老百姓,大家或许也不会感到奇怪,毕竟乃父周雍曾经就很热衷这些事情。可矛盾在于,这位小王爷长得英俊文弱,待人接物也颇有修养,文质彬彬的,在做事上,却只喜欢工匠活,委实让人奇怪。
  他零零总总地搜罗了大量的工匠,整天里研究各种奇巧淫技。若听说某地有某个匠人会些特殊技艺的,他挖空心思也要将人请来,就连他自己,都喜欢亲手去做些木匠活、手工活之类的。还在江宁不少“二代”的中间搜罗纨绔子弟,组成一个什么“格物党”。
  一个大有前途的小王爷,喜欢些如此不上道的东西,更何况“君子群而不党”。文人们就觉得可惜,好多次的规劝过来。康王周雍本身是个无所谓的王爷,但人家说自己儿子有出息。还是喜欢听的,就让这些文人亲自去劝周君武,闹了好一阵子,温文尔雅的小王爷发了飙,拖把椅子追着几个文人打了一条街,事情后来才消停了。
  一如宁毅所说。当人们觉得他是好人的时候,多少就想要去“改变”一下,“纠正”一下,而当对方真的露出狰狞的面目,反倒没人“惋惜”了,能躲就躲吧。
  其实。无论是引起话题,还是文人想要改变君武。内中的原因自然不会那么简单。若追索下去,也是因为小王爷在这十五六岁的年纪,就籍着王府的力量撑起了一个大摊子:收购各种物资,上百匠人、数百小工在其手下吃饭,花钱如流水。能让这一切运作起来,就算是王府背景,单靠吃白食也是不可能的。首先还是因为小王爷本身,并非无能之辈。
  一个十六岁的小王爷。就算靠了一些助力或者幕僚,不管他做的是什么,能够有这种规模和运作的势头,等到他成长一些,继承王位,就一定会是江宁城中最为举足轻重的力量,相对而言,要比一个整天拿金瓜大锤上街砸人头的王爷,肯定厉害得多。
  不少人接近过来、巴结过来,但小王爷本身还是有理智的,对于身边合作者的选择非常谨慎。他也绝不希望自己身边聚集太多的利益集团而踩到“宗室不干政”的底线——虽然宗室存在的本身,就是对政治的影响,但,总有个度。
  见面之后,已经束起头发,面容尚显清秀稚嫩的少年与濮阳逸聊过了生意。虽然在某些方面必然还有青稚的一面存在,但身份尊贵,举手投足有意无意地模仿着某个师长的少年,也已经有了属于一个小王爷的气势了。聊完之后,两人打开窗户往下看,周君武背负着双手。
  “家师还在江宁时,濮阳兄与家师是有过一些交情的。君武最近便要上京一趟,濮阳兄可有什么话,要君武带到的吗?”
  “小王爷有心了。濮阳家与竹记、与苏家如今也有生意上的往来,铜臭之事不用污了小王爷的耳朵,只是立恒人在江宁时,曾有江宁第一才子之称,我最近寻到几幅书画,还可入眼一观,倒是想请小王爷转赠与立恒,也是得其所哉了。”
  “哈哈,濮阳兄的心意,君武一定带到。”
  两人的来往已经不是一时半刻,濮阳逸也早就明白,眼前的小王爷对于如今去了京城的那位“师父”极其尊重,以至于说话、做事都有些刻意模仿。他与竹记、如今的苏家也有生意往来,此时倒也不妨再巴结宁毅一番,给周君武一些好感。不过作为濮阳家的继承人,言语之中,倒也是不卑不亢的。
  两人站在窗前说话之中,下方发生的一件事情,忽然间映入眼帘,那是下方一间青楼的后门,夜宿的客人正在出来,其中一个人的面孔,在两人的视野中晃动了一下。
  周君武背负着双手,口中闲聊般的话语微微顿了一顿,旋即又如常的进行下去。然而濮阳逸是何等人,下方人影出现的同时,他也已经辨认出那人的身份。而在旁边,小王爷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一双嘴唇就已经薄薄地抿了起来。
  虽然是属于十六岁少年的那种凌厉,然而出现在一个有小王爷身份的人脸上,那通常就是会死很多人的。但好在这一幕过后,周君武便继续闲聊,当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濮阳逸便也装作没有看到,接下话题。
  方才出现在那青楼后门的,正是小王爷的姐夫,与周佩成亲的郡马渠宗慧。
  对于这对夫妻的事情,濮阳逸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只是在眼下。他也并不敢说什么。过得一阵,双方就互相告辞,离开酒楼分道扬镳了。周君武跟身边的人询问了一下,然后坐着马车去往城外一个皇仓的所在。深秋已至,冬天便要到来,许许多多的物资粮食正在往这边囤积过来,进去之后不久,他也找到了正在这里查看入仓事宜的姐姐。
  深秋堆满落叶的颜色里,已为人妇的周佩一袭暖黄色的深衣。气质雍容而华贵。年方十六的少年面上还带着稚气,只大他两岁的姐姐却在最近这一两年间,迅速地将稚气脱去了,连他都不明白这变化为何会如此之快。眼见着君武过来,女子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将身边的人摒退了。
  “君武。今日怎么到这里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姐。”君武唤了她一声,然后道,“没什么事。”
  “过来。”周佩笑着向他挥了挥手,“带你去高处看看。”
  周佩所说的高处,便是皇仓一侧可以俯瞰周围的主楼,两人一路过去。丫鬟、随从们跟在后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就要转冷了。淮南来的几船粮还在路上。去年的一场饥荒,江宁周围的乞丐多了两倍,都是在饥荒里没了房子没了地的,乞丐也没有当习惯……今年也要饿死很多人。不过他们不会接着增加了,一年会比一年少……你看看你的衣服,都皱了……”
  周佩说着,提君武拉了拉领子。两人此时已经到了那主楼顶层,君武看着面前已经稍稍比自己矮一些的姐姐。犹豫了一下。
  “姐。你近来还好吗?”
  “累是有些累,但我有什么不好的。”周佩偏着头,戏谑地看了他一眼,“缺钱了?”
  “没有。再过几天,我要上京了……姐姐有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东西,要我转给师父的吗?”
  “我知道这事。你是王族的人,进京切记要注意身份,就算缺钱,不要做得像去帮人当说客,你要记清楚这点。”周佩整理着他的衣领,“师父那边,我会准备东西让你稍带过去……我也会写封信,你帮忙带着。”
  周君武站得直直的看着姐姐:“这些事情我知道的,生意都是我自己的,谈不上为别人当说客,分寸我都记得。我也会去拜访秦爷爷和师父,他们会为我出主意,而且这次上京,也会去见些大户人家的小姐,父王说,我也该成亲了。”
  周佩的动作微微停了停,狭促地笑起来:“喔,说起成亲这事,我还以为你会害羞呢。家里之前给你选的几个姑娘,你也都看了,还有钰梅,从小跟你一块长大的,是看不上还是……”
  君武的脸色这才微微红了一下,跟着姐姐走向窗口:“也不是,她们……还有钰梅,都可以。跟谁成亲都行,这次也是因为我说要上京,父王才让我去见见人,其实也有秦爷爷和师父会帮着拿主意。”
  周佩偏过头来看他:“成亲怎么会……跟谁都行呢?”
  君武望向楼下各个皇仓间繁忙的动静,皱了皱眉:“跟谁都差不多。女人……姐,你嫁出去以后,我就……我就知道那些事情了,有趣是有趣的,不过……”
  周佩目光严肃起来:“我嫁人之后,王府变成什么样子了?”
  “没有太乱。”君武目光尽量清澈地望着姐姐,“姐你让我学会使唤那些人,我去了青楼,尝过那些事情以后,我与鸾红姐也有了关系,但就是这样而已……我成亲之后,会娶鸾红做妾。”
  “鸾红勾引你的?”
  “不是,我在尝过那些事情以后,觉得有趣,也觉得,身边要有一个女人,不然我总是要到青楼里去,那样不好。”
  要说出这些,君武的神色多少有些拘谨,但在眼神深处,却又有着仿佛无事不能对人言的坦然。周佩皱了皱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你成亲之前,叫鸾红来见我一次,我要敲打一下她,但你放心,不会过分的。”
  “好。”君武点了点头。
  过得片刻,女子又仿佛有些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你真觉得没关系?”
  “我是男子,有许多事情要做。何况成亲之后,我还能有妾室,岂能为这些事情太花脑筋?师父说过,人的心力是有限的,不重要的事情,要能够扔掉。”
  “你也不用学到这个程度……”周佩轻声说了一句,“你师父他……跟师母之间,是很亲密的。”
  “嗯。”君武点了点头,“我也羡慕师父和师母们的感情……”他说完这句。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道:“姐,那……你跟姐夫之间,就这样了吗?”
  周佩的眼睛眨了一下,目光黯淡下来,然后叹了口气:“你又听说什么事了?”
  “我……没什么……”
  “无妨了……”周佩道。“毕竟是我做错了。”
  “怎能说是姐姐你的错!”
  “当然是我的错。”周佩笑了起来,笑容有些讽刺,“你姐夫所做的,不是人之常情吗?我只有一个夫君,男人……却有许多女人。”
  “我……”君武抬了抬手,最后拳头愤懑地砸在窗台上。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对于姐姐与姐夫之间的内情。他其实是知道的,这是周佩在事情出现后。私下里跟他说出来的真相。原来在两人成亲之前,周佩就曾找渠宗慧谈了一次,她暗示渠宗慧,两人不能立刻同房,得有些感情之后,才会接受她。最初的时候,渠宗慧可能以为这是女子的羞赧。也觉得周佩这个小郡主确实有些与众不同,答应下来。
  待到成亲之后。他一开始尽量温和地与小郡主发生接触,维持看来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也维持着感情的升温,然而在不久之后,这样的接触变得逐渐冷淡下来。可能是渠宗慧觉得,作为一对夫妻,这样的来往显得男人太弱势,又或是他本身感到了厌倦、无聊。无论如何,此后渠宗慧参与文人间的诗会的次数频繁起来,有几次,留宿在了青楼。
  谈不上吵架,也谈不上爆发,当时正在跟成国公主学习管理各种事物的周佩才得知情况后,整个人就有些懵了,她也不知道该去表示抗议,还是去将郡马看管起来。渠宗慧的态度,也在一日日的低头沉默间变得冷淡。事情就这样简单地往两边滑开。当周佩能够将事情想清楚的时候,渠宗慧已经不知道在青楼留宿了多少个夜晚。
  就算去挽,也挽不回了。
  她所能做的,只是背起大量务实性的事情,不再与渠宗慧产生过多的接触而已。
  这件事情,周君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姐姐当初提出的那个要求,是非分的,但他也明白姐姐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固然可以出头将渠宗慧抓回来,或者干脆打杀了扔进秦淮河里,但姐姐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出现的。
  “姐,要不你跟我上京去见见师父吧。”君武望着她,不知为什么冒出这句话来,然后又补充一句,“师父也许会有办法的。”
  年仅十八岁却已然有些华美气质的王族少女偏头望着他,过了好一阵,才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去了,好多事呢……”她伸手又整理了一下弟弟的衣领,“还是那句话,别丢了王族的脸面,你只是给他们一个机会见见你,不是去当说客的。”
  “我明白。姐姐你也要好好的。”
  “当然。”
  姐姐扬了扬下巴,光的剪影落下来,衬出少女美丽、骄傲而又落寞的笑容,成熟与青涩,就那样复杂地混合在一起……
  **************
  汴梁。
  同样是九月初,宁毅正在家中陪着檀儿、云竹等人简单地过日子,手头上的诸多工作,也已经被他转移到了家中处理。收到那则加急讯息时,他正与小婵在屋檐下对局五子棋,对面的小妇人并拢双脚,双手托着下巴,看着棋局还在轻轻地哼歌,很是嚣张,因为看起来她就要赢了。
  宁毅看了一眼那情报的内容,微微愣了愣,纸上写着:八月二十八……陈凡、纪倩儿于秦口……斩杀司空南。
  他将情报反复看了三遍。对面,知道不能打扰他的小婵捧着脸有些关心地望着他。
  “太好了!”
  宁毅砰的一下将那情报拍在了棋盘上,将小婵吓了一跳,眨着眼睛看着乱跳的棋子。宁毅跟过来传情报的下人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待那下人走了,小婵才站起来,皱着眉头有些委屈:“相公你耍赖,我明明要赢……唔……”
  她被跳起来的宁毅一把捧住了脸,亲在嘴巴上,说不了话,最后连舌头都被抢走了。
  “呜……相公你耍赖……”
  被松开之后,小婵还在轻声嘟囔着说道。宁毅抓起那份情报,大手一挥:“小事不要太计较……今晚我们自己做烧烤庆祝,我去厨房找肉!”
  他转身就走,小婵抿了抿嘴。
  “哼……我也去,相公等等我……”
  秋日的阳光从屋檐的一侧照下来,小婵追上去,虽然不明白是什么事,不过能庆祝,大家都会很开心啦。
  与好几年前的江宁时类似,宁毅出门或是去做什么事时,小婵便在旁边跟着,只是此时,两人已经可以牵手或者搂抱在一起了。而在原本的小丫鬟腹中,一个小小的生命,也正在幸福的时光里,悄然地孕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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