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九八章 夜宵

陳歸碩反問壹句，“師叔是想報仇還是想去邵平波那過好日子？”

宋舒怔了壹下，旋即怒不可遏：“難道我在妳眼中是貪圖享樂之輩不成？滅門大仇不報，誓不為人！”

陳歸碩頷首：“既不是去享樂，乃為大仇而去，當忍辱負重！邵平波同樣想除掉牛有道，師叔也想報仇，只要師叔不讓邵平波難做，不公然露面，在邵家的地盤上，邵平波想蓋過上清宗的耳目應該不難，只要師叔願意忍辱負重，難道邵平波還安排不了壹個容身之地給咱們嗎？”

“誌同道合，師叔去投，邵平波焉能不收留？若收留，得邵平波庇護，在北州至少能保平安。若不收留，只要咱們秘密前往不驚動上清宗，再不濟也是讓咱們滾，邵平波沒道理會幫牛有道解決掉仇人，左右不虧，前去試試又有何方？”

宋舒聞言沈默壹陣，稍後漸漸頷首，“言之有理，往日裏倒是我小看了妳，今日才知道妳竟有這番遠見！”

“師叔謬贊，事已至此，哪還有什麽遠見，不過去是咽不下這口氣。”陳歸碩壹臉苦笑。

不僅僅是臉上苦笑，內心也真正是在苦笑，他也不願去北州冒險啊！

可是沒辦法，自己有見不得光的把柄落在了牛有道的手中，人家非要自己這樣幹，自己也沒辦法拒絕。

當然，牛有道許諾的好處也不差。

他現在真的是很無奈，奈何壹腳走錯，已是身不由己！

宋舒看著他，也頗為感慨，如此忠義之人，難得！

也許也是因為跟著宋家走到今天沒了退路吧，桃花源軟禁牛有道，南山寺截殺牛有道，金州又再次欲置牛有道於死地，牛有道壹日不死，這位師侄怕也是壹日不安！

他擡手拍在了陳歸碩的肩頭，“妳放心，宋家若有再起的那天，絕不負妳！”

陳歸碩心裏嘀咕，再起？還能再起嗎？壹切都在人家的股掌之間，妳以為人家若不想放過妳的話，妳能安然從這京城之中逃出來？

茫茫雪原，天寒地凍，壹座雪山洞窟之中，牛有道等人躲了七八日之久，白天潛藏不出，夜間出來觀察天象。

黑牡丹等人搞不懂牛有道究竟要幹什麽，在江邊小鎮附近的村莊呆了差不多壹個月，離開之後不見返回那個什麽青山郡，反而又折返回了前往冰雪閣的這片雪域，不但是返回，而且每個人都帶上了壹捆柴火，所有的壹切令人費解。

也同樣讓幾人隱隱有些惴惴不安，難道真的是沖那赤陽朱果來的？

看這樣子，若真是沖赤陽朱果來的，絕非明求，而是想暗取，否則犯不著這樣鬼鬼祟祟，壹想到有可能是要從冰雪閣手中盜取赤陽朱果，幾人心驚肉跳，這膽得有多肥？

“差不多了。”

洞外觀察了壹陣天象的袁罡返回洞內，對牛有道點了點頭。

牛有道“哦”了壹聲，黑牡丹等人迅速跟著他出洞，看向夜空。

只見夜空壹陣陣烏雲飄過，天空時而被烏雲籠罩，時而又綻露出空窗，能見雲層之上的寒星，從縫隙中滲透下的月光如水銀般。

牛有道神色有幾分凝重，回頭看向袁罡：“此事非同小可，絕非兒戲，壹旦失手麻煩不小，妳確認真的可以嗎？”

袁罡頷首：“至少有七分把握，順利的話，九分把握都是有可能的。”

牛有道沈聲道：“千萬不要逞強，壹旦敗露，不要硬來，妳就說是我的意思，讓他們來找我，我自有辦法處理。”

話說到這個地步，黑牡丹等人個個不安，已經猜到十有八九就是為赤陽朱果。

袁罡平靜道：“明白。”

牛有道卻再次神情凝重地認真叮囑：“記住，這不是逞強的事，不能逞強，不行立刻撤，敗露立刻服軟，剩下的交由我處理，記住了沒有？”

袁罡依舊平靜：“道爺，我明白。”

牛有道點頭，回首看向黑牡丹等人。

黑牡丹很緊張，終於忍不住問道：“道爺，是赤陽朱果嗎？”

牛有道默了會兒，問：“妳們怕了？”

雷宗康和段虎妳看看我，我看看妳，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黑牡丹苦笑：“若說壹點都不怕是假的，可道爺既然要這樣做，就必然有道爺的道理，我只是覺得這樣做是不是太危險了，合適嗎？”

牛有道微微壹笑，“妳們放心，只要按安排好的去做，有危險也是我們兩個承擔，不會有妳們什麽事。妳們記住，到位後，若是兩個時辰後還不見我們兩個回來，妳們立刻走，去青山郡找金威，把情況告訴金威，讓金威幫妳們作證，庸平郡王應該會收留妳們，不至於讓妳們沒著落。”

黑牡丹憂慮道：“道爺，萬壹有事，那妳們怎麽辦？”

“妳們放心，我還不至於不給自己留後路，我會的東西足以自保，冰雪閣不舍得殺我！”牛有道說這話時，也偏頭看向了袁罡，也是在告訴袁罡不要亂來，我有辦法應付，犯不著走絕路。

黑牡丹略咬唇，心裏嘀咕，為什麽有事是袁罡和妳擔？

牛有道的話讓她略有些不舒服，感覺自己和袁罡比起來始終像個外人似的，身子不該給妳看的都給妳看了。

“好了，天象無常，尤其是這地帶，好不容易等到了，時間拖久了，天象恐有變化，之後再想等到合適的機會，還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牛有道揮了揮手，“按準備好的，立刻出發！”

幾人回到了洞內，各背起了壹捆幹柴，袁罡背了只包裹，又扛了壹捆傘樣的東西。

出了洞後，背著壹捆幹柴的牛有道伸手將袁罡肩頭扛的東西拿了過來，自己扛上了，讓袁罡空了手，對黑牡丹和段虎道：“妳們帶上他。”

袁罡看了眼牛有道，沒爭搶負重，也沒說什麽，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道爺這樣做是為了不影響行進速度。

牛有道率先掠空而去，黑牡丹和段虎各抓了袁罡壹只胳膊，跟在後面追去。

雷宗康則飛掠上了山頂，開始上下來回，滾出壹只只雪球，搬到了山頂上築雪墻，要築壹圈雪墻。

途中，又到壹座雪山，段虎留下了，和雷宗康做同樣的舉動，築雪墻。

又遠遠壹段距離後，又壹座雪山，黑牡丹也留下了，也在做同樣的舉動。

最終，牛有道和袁罡也停留在了壹座雪山上。

借著偶爾滲透下的月光，觀察到附近的矮小些的雪峰，兩人結合所在之地，迅速做出了定位，壹起看向了同壹個方向。

牛有道揮手指向了那個方向，“按照咱們標出的地圖，離此三十裏的樣子，便是冰雪閣後面的那座雪山，這光線視況，真的沒問題嗎？”

袁罡：“應該不會有問題，冰雪閣晚上應該有燈火，那就是最好的定位。”

牛有道：“妳能來回這麽遠嗎？”

袁罡：“以前在合適的起飛高度，我最遠的距離飛過壹百多裏，這片雪域高原的地勢不用說，空氣浮力也很好，如此良好的飛行條件，只會更遠，不會有問題。”

聽他這麽說，牛有道也就不再多說了，扔下了身上的負重，跳下山峰，開始滾了大雪球往山頂搬。

袁罡擡起地上的‘傘’解開捆綁的繩子，拉開，壹根根韌性十足的木棍插入傘布之中，開始組裝固定，壹張三角翼在他手中漸漸成形。

等到他的三角翼組裝好了，牛有道亦在山頂築起了壹圈直徑達壹丈有壹人高的雪墻。

兩人在雪墻外對視著，袁罡緊了緊戴在頭上的皮帽子，轉身鉆到了三角翼下，扛了起來，尋了塊較開闊的地方，扛著三角翼壹陣助跑，就那樣跳離了山巔。

恰好壹陣風來，低落下去的三角翼被托了起來，漸漸浮升，牛有道擡頭跟著看去。

略作調試的袁罡宛若壹只大雕，駕馭三角翼半側著繞山頂壹圈，旋即如夜梟般遁入了茫茫夜色中朝壹個方向而去。

牛有道深吸了壹口氣，縱身跳入了雪墻內，開始堆放柴火點燃。

很快，壹堆火燃起，而周圍堆砌的雪墻正是為了避免火光外泄，也有擋風的作用。

幾乎在此同壹時間段的前後，雷宗康、段虎、黑牡丹都陸續點燃了火堆，在旁慢慢添加柴火，火不大，等候著。

高空寒風中，溫度很低，袁罡腹部的衣服下明顯鼓起湧動著，口鼻冒著騰騰熱氣，皮帽子邊緣的毛毛凝結上了壹層厚厚的白霜。

冰雪閣的燈火漸漸出現在了眼簾中，身在空中掛在三角翼下的袁罡發現自己偏離了方向，迅速修正方向，朝冰雪閣方向掠去。

同時也借助風力慢慢越浮越高，抵達冰雪閣上空後，繼續向前，掠向了冰雪閣後方偶爾滲透的月光照射下的山峰。

抵達了山峰的上空，袁罡開始繞飛，慢慢降低了高度。

高度差不多後，他並不急著降落，而是和山巔保持著距離，壹圈又壹圈地繞著飛行。

隨著他身體氣息的釋放，山巔盆地中的雪魃漸漸爬起，畏懼著、退縮著慢慢撤下山巔。

月光綻露，借助光線，目光捕捉到山巔動向的袁罡果斷調整飛行角度，三角翼壹個俯沖，切入了盆地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