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縱使晚風吹 by 容煙
2024-11-23 23:55
晚风38
王昶拿捏不准程阙的意思,多问了句就已察觉出程阙的不悦,便不再多问。
默默办事去了。
程阙留王昶在身边就图这点,有眼力劲儿,办事麻利。
专业的搬家团队来商未晚家里,不过三个小时就已经把这里腾空,将东西分门别类放到货车上。
云亭花苑就坐落在淮景区,不光万青证券在这个区,金融业内大一点的公司都在这个区。
之后无论商未晚去哪上班都方便。
即便是专业团队一比一复原,原来将出租屋塞得满满当当的物件来到新空间以后,放完也还是显得空荡。
这边儿房子也不算大,一百平。
不过只有一个卧室,一厅一卫,还有一个衣帽间和书房。
程阙把这些事交给了王昶盯着,掐着时间去考场接商未晚。
考试结束后,考生乌泱泱涌出考场。
商未晚出来得晚,她感冒还没完全好,走路也慢吞吞的。
程阙的车显眼,她一出考场就看见了,一路小跑过去。
“想吃什么?”程阙问。
商未晚微怔,系安全带的手一顿:“就不问我考得怎么样啊?”
“不管考怎么样都已经考完了。”程阙说:“我问了能改变什么?”
商未晚:“……”
这人总是擅长打破常规。
可这种打破令人舒服。
每次考试结束后都会被关心成绩也是一种压力。
而且是种很讨厌的压力。
这意味着大家都在关心最后的结果,没人关心你的付出。
其实大多考生在考试结束后更想听到的是辛苦了。
不过对于商未晚来说,她的结果也不被重视。
除了……初来云京的那几年。
为防止自己的思绪游离,商未晚晃了晃头,“不知道吃什么,你挑吧。”
程阙问:“烤肉?”
“可以呀。”商未晚的尾音跟着雀跃起来。
“这段时间复习,你瘦了一大圈。”程阙说着把车调头,跑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很拉风,驶过市区街道,车内却形成了一层天然保护膜,商未晚耳边都是程阙的声音:“给你补补。”
商未晚跟程阙一起去吃了烤肉。
不是程阙常去的那种昂贵店面,一顿双人餐的烤肉价格是她也能负担起的,于是结账的时候她抬手喊服务员:“这里。”
出示付款码让服务员扫,花销335。
服务员还送了免费的两小时停车券。
程阙的黑卡就在桌上,显得孤零零。
“给我省钱啊。”程阙没个正形地坐在她对面,“跟我在一起还要你结账?”
“请你的。”商未晚举起杯和他碰杯:“这两天谢谢你的照顾。”
她眼睛又黑又亮,盯着人看的时候格外诚挚。
骄傲的孔雀在此时恬静温柔,挂着浅笑跟他碰杯,轻轻抿了口饮料又剥了一颗薄荷糖喂嘴里。
程阙一时不由得看怔。
尽管不是第一次知道这姑娘不愿意欠别人,但两人一起出来吃饭,她都要抢着买单。
以往程阙哪里有这种待遇。
莫说是跟女人出来,就算是跟那帮狐朋狗友们出来厮混,最后也是他买单的次数多。
商未晚抿着薄荷糖,瞬间提神,仍解释道:“贵的请不起,但便宜的还是可以。知道你钱多,但也要花在刀刃上,没必要总是做付钱的那个。”
这话商未晚也跟周悦齐说过。
朋友之间本就是相互的,哪有因为一个人有钱就逮着拼命薅的?
那都不是朋友。
程阙闻言回过神,乐了。
他伸手从盒子里拿了颗薄荷糖,弯着腰低头笑,笑得整个胸腔都在震。
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教他该怎么花钱。
“有什么好笑的?”商未晚问。
程阙这才止住笑,抬起头来时仍笑意盈盈,跟他平日里装出来的不一样,“就是觉得你挺为我着想的。”
商未晚:“……”
她没理会程阙话里的揶揄,耸了耸肩。
上午刚下过一场大雨,地上都是湿的,连风里都带着湿气。
临上车前,商未晚才想起问他:“衣服收了没?”
程阙点头:“收了。”
商未晚礼貌性地问他之后有没有事,如果忙的话可以把她放在路边,她打车回去。
程阙说没事,这几天就守着她。
他说得淡然,商未晚却听得惊心动魄。
“你。”商未晚微顿,想问却欲言又止,怕问出来以后就终结掉两人之间这刚好的气氛。
不浓不淡,恰到好处的气氛。
她无聊的生活里好不容易有起来的烟火气,哪怕明知虚幻如泡影,也不愿意拆穿。
于是自我纠结过后,如同一颗泄了气的皮球,把所有的话都吞回去。
程阙问:“怎么了?”
“没事。”商未晚怕他再追问,别过脸看向窗外,“我困了,眯会。”
她刚想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程阙的种种行为都让她觉得是这样。
但又觉得这少爷没心,可能万花丛中过,惹得花都动了心,他却孑然一身。
况且,他给自己的也可能是给过很多女人的。
商未晚对此又不敢确定,只能兀自猜测。
但这几天的程阙太好了,无微不至照顾生病的她,跟家长似的接送她考试。
没得到过爱的商未晚差点就陷进了他的温柔里。
她又在心底提醒了自己一遍,对程阙这样的人动心,无异于自寻死路。
玩玩可以。
跟程阙玩玩,谁都不亏。
但伤筋动骨的爱,是她这种人不配肖想的。
商未晚说要眯会,脑海里思绪繁乱,最终只是装模作样地闭着眼休息了会儿。
等车转过拐角,她再装模作样地醒来。
“呦。”程阙嘲她,“还挺准时。”
商未晚面不改色地应对:“你车速慢下来了。”
程阙轻哼一声却没再说话。
两人站在楼下电梯口,程阙才清了清嗓子,“我跟你说件事,你别跟我闹。”
“什么?”商未晚迈步进电梯,按了楼层:“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
程阙知道他擅自帮商未晚搬家的事儿不太好。
结果来说当然是好的,若是放在旁人身上,程阙也不会如此小心翼翼。
但这毕竟是商未晚。
有过前车之鉴,程阙说话也小心了点儿。
商未晚却还在猜:“难道是我晾在外边的衣服淋湿了?”
“没湿。”程阙说:“你跟我说的时候已经收回来了。”
“那还能有什么事儿?”商未晚想不出来,但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准备输入密码。
结果输第一次显示密码错误。
正要尝试第二次,程阙却握住她的手腕。
房东把密码改掉了,她怎么可能试得出来?
“你把我密码改了?”商未晚看向他:“不应该啊,我密码只有我能改。”
她在这房子里住了近四年,密码就换过两次,设定过程序,程阙就算知道原密码也改不了。
“不是我改的。”程阙说。
商未晚这下不急了,她抬眸怔怔地看着程阙,看他要做什么。
“你先答应我,有话好好说。”程阙像是已经预知到了她的反应,不停给她做心理建设。
商未晚不由得好笑:“到底多大事儿啊?总不会是来一帮保镖把我家给砸了吧。苏欣找人来的?”
程阙摇头:“也不是。你先答应我别生气。”
要求一个比一个过分,大有看商未晚心情好就得寸进尺的架势。
商未晚看他这样儿,也确实生不起气来,她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过就是家里被祸祸得不像样罢了。
“行。”商未晚答应他:“我不生气,你说吧。”
程阙输入密码,给她打开门。
商未晚没看到预期中的满地狼藉,只看见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
木地板都被擦得光洁如新,一点儿都没有住过人的痕迹。
商未晚的语气不由得变冷:“你给我搬家了?”
程阙握着她手腕就没松开:“说好了不生气的。”
商未晚:“……”
她没发火,就是眉心拧成了一条绳,看着在暴怒的边缘。
程阙见她情绪稳着,把自己手机解了锁递过去:“你打开相册看看。”
视频中是许久没见的房东,前两天还在微信上问商未晚准不准备续租,要是续租的话提前交租可以给她便宜一点,发来的语音里语气和善,但她今天站在她门口,毫不犹豫地改了密码,准备破门而入。
之后的镜头反转,只能拍到地面,是程阙跟她的交涉。
程阙不是吃亏的性格,也不缺这点儿钱,自是做了最好的选择。
麻溜儿让房东滚了。
但如果是商未晚在,估计又得扯皮很久。
扯来扯去大概都没个结果。
在云京市租房被坑了的人那么多,还没见谁笑着离开警察局的。
商未晚早就听过不少实习生跟房东来回扯皮的事儿,一直都觉得遇见这个房东是她运气好,没想到遇上了这种事。
她并没有责怪程阙的立场。
“我生你的气干嘛?”商未晚深呼吸了一口,笑着把他手机还回去,“你帮我忙,我总不至于还要生你的气。”
她是有点生气,生房东的,生自己的。
她的租期还有一个半月,好几千块。
如今还是被迫离开,按照合同,房东应该多赔偿她一个月房租。
加起来小一万了。
商未晚问他:“我租房合同呢?你拿了吗?”
“都放到新家了。”程阙见她十分冷静,亦不由得想起周悦齐对她的评价:情绪稳定的人形AI。
“你自己再看看,有没有落下的。”程阙叮嘱她。
商未晚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所有的角落都没放过,抽屉里空空如也。
住了近四年的房子就这么空下来,她的心都有点空。
曾经她以为她会在这个房子里住到离开云京那天。
世事难料,今天就要离开。
她关上门,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带我去看看我新家呗。”
进了电梯,程阙都有点忍不住:“你就不好奇,新家在哪儿?”
“你肯定给我找好地方了。”商未晚环顾贴满小gg的电梯,在缝隙中看到了自己的脸,她在假笑:“跟着你走就行了啊。”
商未晚跟程阙去了新家,去的时候还看见了王昶。
新家一梯两户,但另一户没人住。
因为也是程阙的。
小区绿化很好,新小区的物业格外负责,之前那个旧小区跟这里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更好的环境,更好的房子,更优越的地段,哪里都很好。
但只有一点——贵。
这里的房子租金大概在一万八到三万之间。
像程阙这样的装修,租到三万也不算贵。
商未晚用什么给他呢?
最终不过是欠人情。
人情债越欠越多,她在他面前越抬不起头。
让商未晚为了项目低三下四,她或许能做到。
但为了更优渥的生活,去选和丁莹相同的路,她做不到。
商未晚心很沉,却还是跟着程阙去看了房子,房子的布局,装修风格,家具和家电都让人很喜欢。
还有一个漂亮的大阳台。
商未晚拉开抽屉 ,她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放置在原位。
之前拥挤的空间变得空荡起来,她却感觉快要透不过气。
站在大阳台上,看着黑压压的乌云,云层越压越低。
商未晚忽地开口:“我准备考完试以后回老家,你要是住的话就住在这。你也知道,这的房租太昂贵,不在我承受范围……”
“谁要你付房租了?”程阙说:“我的房子,你想住就住,没人能赶你。”
说到这,程阙皱眉:“不然明天等你考完试去过户?你名下还没房吧。让王昶陪你去,要是你不愿意,我陪你去也行。”
商未晚微怔,侧过头看向他:“你要送我房子?”
程阙错愕,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就是嘴快说出去了。
但也没准备收回自己的话:“送你房子不行么?”
“但这是云京的房子。”商未晚说:“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别人收包,收金,收钻石,收车都不觉得贵重,你就收套房算什么贵重?”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在这种事上,商未晚格外执拗。
她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倔的话,程阙也拿她没有办法。
“那我租给你?”程阙说:“我偶尔也会过来住,所以算我跟你合租。”
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程阙做了退步。
“你原来那房子多少钱,你还多少钱给我。”程阙说:“水电网费我出,你每个月按时转我钱就行。成不?”
商未晚定定地看着他。
忽地,“轰隆——”
一声巨响的闷雷响起,隔着玻璃都感受到了天空的咆哮。
商未晚吞咽了下口水,还是问出了在车上未曾问出的问题。
“程阙,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声音淡淡地,听上去一点都不在意。
实际心被攥紧,屋外滂沱大雨轰然落下,将这个世界都笼罩在雾气之中。
朦胧之中,她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隔了许久,商未晚听见一声浅淡的轻笑。
程阙那吊儿郎当的声音伴着雨声砸入耳中:“爷看不得自己女人受委屈。”
程阙刻意避开了商未晚的问题。
商未晚自然识趣地没再多问。
她问程阙要租房合同,但程阙说合同已经给了王昶,让王昶找专门的律师去交涉,肯定给她把房东拖欠的房租要回来,让她安心准备考试。
商未晚选择住在这里,接受了程阙的提议。
程阙跟她说,男人都希望自己女人过得好点儿,这样有面,而且以后商未晚住在这儿还省了两人开酒店的钱,总统套房一晚上几千,比房租贵多了,这么算下来,商未晚给他省了很多钱。
商未晚没信他鬼话连篇的扯谎。
明季集团的二公子住自家酒店还要出钱?
纯粹骗鬼。
可商未晚并未拆穿他,只是懒得再在这个问题上扯皮下去,她还得再刷几套题应对明天的考试。
其实活到这个年龄,商未晚就已经明白,很多事情没办法要一个绝对正确的结果。
因为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她只是这世间万千蝼蚁中的一个,很多时候都是被洪流推着走。
如今还不能抵抗洪流,便安心等待时机。
夜里程阙开了客厅的投影,喊还在复习的商未晚,问她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商未晚在书房里应了声:“不看。”
过了几分钟,程阙才走到门口问:“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商未晚这才意识到,她搬家了,不在之前那个狭小的出租屋里,小声说一句,同处一个空间内的人就能听见。
喊得声音大了还会惊扰到隔壁的人。
她这会儿拥有了声音自由。
“我说不看。”商未晚说:“我还要再做一套题。”
程阙看她紧绷着,待在书房里一下午都没出来。
“看个电影换换脑子呗。”程阙吊儿郎当地倚在门口:“我有个朋友说,学习要劳逸结合。而且你复习了这么久,内容都记住了吧?”
“没有。”商未晚瞟了眼书,深呼一口气:“明天那门的知识点忘得差不多了。”
“那就可以了。”程阙说。
商未晚:“?”
“你没看过《倚天屠龙记》么?张三丰教张无忌那段,说是全忘了就证明全记住了,可以上前应敌。最后结果还不是证明张三丰说得对。”
他总擅长在这些事儿上把歪理讲得头头是道。
最后商未晚去客厅陪他看电影,放得还是一部外国电影《怦然心动》。
特别纯爱的一部片子,电影高分榜排名靠前,但商未晚没看完。
这次亦然,影片播到一半,她坐在沙发上靠着程阙的肩膀睡着。
程阙调低了电视音量,把她的脑袋扶在自己腿上。
客厅内做了无主灯的设计,昏黄光线影影绰绰地照过来。
商未晚的头发有一缕搭在脸上,程阙抬手捏起那缕头发,放在掌心把玩。
投影屏幕上还在播放电影,恰好播到了流传度很广的那一段——
[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 some in satin, some in gloss.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everpare.]
后来国内流传最广的一版译文是: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世人千万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程阙耳畔是电影里温柔的英伦腔混杂着商未晚匀长的呼吸声。
他第一次觉得,这才是夜晚的正确打开方式。
不必群魔乱舞在舞池中发泄压力,也不必坐在吧台一醉方休,而是平和地步入夜晚,跟夜晚和解。
他第一次感觉到,生活像春天,生机勃勃,葱葱郁郁,万物待兴,一切都有希望。
脑海里浮现出今天商未晚问他的那个问题。
——程阙,你是不是喜欢我?
如果喜欢她的生活会日日如此,那喜欢也未尝不可。
程阙感觉心底有块坚硬的东西,塌陷下去。
商未晚在保代考试结束后便开始准备投递简历。
程阙帮她解决了生活中本该由她去烦恼的大部分问题,职场上她可不想再让程阙给她开绿灯。
中旬,她同时收到了莱星证券和百利证券两家龙头企业的面试通知。
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接到了古翠芳打来的电话。
上次跟古翠芳大闹了一次,商未晚下意识觉得她是打电话来要钱的。
所以毫不犹豫地挂断。
却没想到,铃声不知疲倦地响。
古翠芳平生的耐心大概都用在了给她打电话上。
大有她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架势。
终于,在打了十几次后终于停下。
商未晚松了口气,却收到了古翠芳的短信:【不接我电话是吧?你现在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
【你姐死在医院你也不管了是吧?以后可别怪我没告诉你。】
就连商丛赞也发短信来:【二姐,大姐要不行了……】
商未晚的心顿时沉下去,立刻买了最快回榕城的票。
[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 some in satin, some in gloss.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everpare.]——电影《怦然心动》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世人千万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韩寒
嘿嘿,明天七夕啦~
大家有人一起过吗?
吃火锅还是烤肉?!